和悲戚却深深镌刻在她的脑海,始终挥之不去。
沈玉蓁好像又回到了之前意识模糊、思绪涣散的状态。
她抬手轻碰额间,掌心触到一片灼烫的温度。
——应该是她今日淋了雨,感染了风寒。
沈玉蓁缓慢睁眼,本想起身倒壶热茶。
不曾想,掀起眼帘的瞬间,拓在窗牖上的一道人影也从她的眼里一闪而过。
沈玉蓁霎时怔住,整个人如遭雷击。
好像当初的场景又再次重现。
***
慈恩寺这边的消息很快便传到瑞王耳里。
其时,他刚好进京,在长安城的一处私宅落脚。
官兵将消息带到的时候,他正在细品今年新进的贡茶。
朦胧水雾自壶口缕缕腾起,他冷峻的眉眼也在其间显得有几分模糊。
瑞王今年方至四十,或许是因为常年带兵打仗的原因,他的身上并不见颓势,除去发间错杂的几缕白发和眼尾的淡淡褶皱,依然是神采焕发、精神矍铄。
尤其是他一边品茗,一边漫不经心地抬眸看向传信的官兵时,目光冷厉如同鹰隼,直让人胆寒发竖。
对上他的眼神,那个官兵忙是跪倒在地,毕恭毕敬地回禀道:“殿下,我们找到沈氏女的下落了!”
“这些时日,她一直都和她身边的那个老妪隐居在保宁坊的一处农家小院。昨日我们找上门时,她已经落荒而逃,不见了踪影。好在我们提前在京中布下了大量人手,没有让她逃得那么容易。”
“可是当我们循迹追到慈恩寺的时候,她却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怎么都找不到。我们搜遍了整个慈恩寺,都没有发现她。”
“但我们已经包围了慈恩寺,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在慈恩寺没有走远!”
“但请王爷裁决!”
听完他的话,瑞王不急不缓地将手里的茶瓯放回桌案。
他问道:“和她一起的那个老妪呢?”
官兵答:“那个老妪因为身负重伤,行动不便,没有和她一起。如今已被刑部扣留至牢狱。”
瑞王不禁冷笑:“本王还以为她能逃出多远,没想到,也就这点能耐。”
“比起她娘来,还真是差远了。”
说着,他指腹拨动玉戒,眸里的神情愈发阴冷。
他不由得便想起多年前,那个从他手心逃走的女人。
彼时镇北将军府的嫡女,陈映若。
当初,他和她已有婚约。
他们之间的姻缘,是陛下恩赐,是上天注定。
可她却因为一个寂寂无名的书生,甘愿舍弃一切。
二十年前,镇北将军府的嫡女因重疾红颜早逝,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
而那个书生也在他的示意下连遭贬谪,去了穷乡僻壤的遂州。
他本以为所有的事情早已尘埃落定。
直到上个月初,他途径洛阳,在一场盛况空前的庙会上,遇到了一个神似陈映若的少女。
她头带帷帽,孤零零地站在熙来攘往的桥楼上。
似是为了找寻失散的婢女,纤手撩起帷帽边沿的薄纱,露出了一张皎若明月的脸庞。
眉似远山,眸含秋水。
纤腰楚楚的身姿,简直是和二十年前的陈映若一模一样。
初见即是摇撼。
他当即吩咐手下前去调查,查到了那名少女的身世。
这时才终于得知,他竟是被当初的镇北将军府和陈映若,欺瞒了整整二十年——
陈映若当年并未病故,她只是为了和那个书生沈衡私奔,假死摆脱了自己的身份,也摆脱了和他的那桩婚约,然后隐姓埋名跟在沈衡身边。
可苍天自有因果报应,三年前,她真的病死了。
而她心心念念,约定白头相守的书生,竟是为了权势停妻再娶,并且借着这层裙带关系,调任到了洛阳府。
真不知道那个沈衡有什么好,竟也值得她如此奋不顾身。
他送沈衡早些下世陪她,算是他仁至义尽,全了她的痴心一片。
思及此,瑞王的面色愈发阴沉。
他唇角噙着冷笑,用力碾着指节上佩戴的玉戒,骨节微微发白。
回禀的官兵察觉他周身的冷冽气势,不由得将身子伏得更低,汗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瑞王终是有了动作。
他起身,抬手扶了扶幞头。
不经意间,又扯动了后脑的阵痛。
——是那晚他受礼时,那个狸奴似的小姑娘砸的。
思及此,他反倒是笑了笑。
他还没做些什么呢,她便如此激越。
不仅样貌和她娘像了个八.九成,便是这性情也有个七八分相似。
只可惜,她没有陈映若当初的后盾。
只能乖乖落入他的股掌之中了。
他沉声吩咐道:“去叫闻煜将刑部衙狱的那个老妪带上,随我去慈恩寺。”
他就不信了,这样的诱饵,他都钓不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