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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为死而生(1 / 2)

那日以后,唐照样留在四人裡,他仍回应着另外两个男孩说的话,但迎上伊蓝目光,又赶紧迴避。他们许久都不曾再说超过一句话,打声招呼,交流就结束了。这彆扭的气氛不出一日就让其他人发现了,但伊蓝和唐都不解释,罗贝尔特和吉勒斯也说不动他们。吉勒斯说得动罗贝尔特,却说不动唐,他感到莫大挫折,比有时罗贝尔特的分数超过他还更加挫折。但既然谁都解决不了问题,便学着忍受、接受、最后安于现状。

偶有这麽一会儿,闹出特别滑稽的事,在一片哄笑声中他们一起大笑,接着相视一眼,给了彼此似是抱歉的微笑。但没有握手言和。两人都小心翼翼,彷彿一旦回到过去便逃不过同样的话题。他们情愿愚蠢地逃下去。

离募兵的夜晚愈近,伊蓝愈坐立不安。不知道如何面对其他人,准备好不告而别。就这麽从他们命裡消失听起来是对所有人都最好的做法。当她这麽下定决心,一股寂寞的力量汹涌而上,并非由于她相信这是只有自己才尝得到的酸楚,而是感觉到她正把自己从所有朋友的人生裡排除,成为轮廓模煳的过客,想不起来的尘埃。

我从来没诞生这世上。

是否连父母都当作她不曾出生?爸爸?也许吧。妈妈?突然好想念妈妈。

非常可笑地,她感到更胜从前的沮丧。有人在她的年纪已是真正的士兵,有人成家,有人比她还年轻便到了牆外,以稚嫩的十五岁心灵横死在巨人之口。她在这裡,想妈妈的训练兵。

该不会她一点成长也没有,仅仅因为少了家长的管束而多了自我放逐。自从增加了这项自我认知,不只沮丧,她紧接着挫折。她再徬徨,怀疑着当初的决定,怀疑自己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夜裡心中的骚动愈发强烈,扩大成唯独她听见的噪音,害怕白天的到来,一日復一日的白昼,做出选择的日子愈数愈近。然而她如常地随室友的呼唤或推推扯扯醒来,和她们在嬉笑怒骂裡整装,试着别沦为旁观者,别藏身角落放任心事浮上眉梢。

此处没有其他人,伊蓝也不晓得怎麽找到这裡,但从现在开始,是她最后逃避的地方。

这裡容易被仓库挡住阳光,曝晒的时间太短,却囤着牆一般高的柴火,有股潮湿与霉气,底层的柴保存不好,几块甚至泡在水洼。更角落零乱堆放破底的水桶、断裂的扫帚、已经钝或缺角的斧刃。她一直待到天边剩最后一抹霞彩,不等教官的呼声,先悄悄现身人群。

今晚留在原地的人,若非理念过人就是愚勇。

「妳去哪裡了?」

才现身而已,吉勒斯率其他两人立刻找到伊蓝。眼放异彩,兴奋异常,知道很快就可以兑现誓言。伊蓝注意到他紧握的拳头微微发抖。

「突然有点怀念以前,所以四处走走。」

罗贝尔特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又伸懒腰,大概不久前都坐在地上。「那妳干嘛回来?反正没要去调查兵团的话,直接跷掉也可以啊。」

伊蓝应了他简单的几声笑。「我不像你,想跷就跷。」不小心瞥了一眼唐。

「……所以妳还是一样吗?」唐发话了。

伊蓝后悔和他对上眼,现在怎麽闪躲都无用了。罗贝尔特和吉勒斯茫然地望向唐,听不懂这没头没尾的问题。

唐的呼吸不禁急促,面色就像他低血糖的时候。「我要加入调查兵团。」

许多人齐回头,先不解,不确定听到了什麽,接着掩不住震惊,直勾勾地盯着唐。好几声困惑的耳语在交换。

「如果妳没有改变心意,我会和妳一起去调查兵团。」但唐只直勾勾地盯着伊蓝,下唇不住打颤。

「吭?」吉勒斯艰难挤出一声,肺脏被一句利刃刺出大洞,听上去简直要窒息,他转向伊蓝寻求希望。

然而伊蓝面色忧伤,睫毛随着她落到地面的目光垂在眼脸上。「你怎麽这麽顽固?」到了最后关头,她终于可以大胆地责备,只要能推开所有人就好。

「妳也很顽固吧?为什麽一定要去调查兵团?」唐放大了音量。

「……什麽意思?」罗贝尔特语中透出他的心寒,瞠目面对唐,而不向伊蓝讨答案。「你在问她问题吗?你不是问我,是问她对吗?」

「她要进调查兵团,这就是为什麽她在训练兵团——她从一开始就想好了!」唐代伊蓝宣佈,她闭上眼聆听罪名。「她说她有想做的事,我不知道那是什麽。」

焦点重新集中在伊蓝身上,像她有义务揭晓。为什麽没有人觉得这对她不公平?她似是保持沉默来拒绝回答,实则愤懑和幽怨积满胸腔,别于和父亲对峙的状态,她的思绪紊乱无章,不知怎麽组合言语。

「妳想做的事一定要当调查兵才能做吗?」唐再问了曾经问过的问题,心想着或许终能解答。「妳不怕吗?」

深呼吸,这无法逞强。「当然怕。」

「那为什麽?」唐变得激动,音量不禁扬起。「如果怕,妳可以不要去!」

「但是我想。」

「但是妳明明会怕!被巨人抓到就什麽都不用做了!妳看过调查兵团回来的样子吗?」

伊蓝感觉脑海裡嗡嗡作响,吵得她难以思考。

「很多人都死了,我不想要妳也——而且妳自己也怕死!那就更不该去!」

「我们都是为死而生。」伊蓝温温地脱口而出,说出来了才吓着她自己,也吓着每一个人,呼吸忽然变成很困难的事,她又冲动了,她总在冲动,她做不到抬头挺胸地回应每对瞪着她的眼。「我不是真的怕死……我想过我怕的是什麽,是痛苦,我怕痛苦而已。」她不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语无伦次。「可如果要我放下我想做的事,这辈子我都安不下心。一辈子——对我而言一样是痛苦。」

唐似乎终于束手无策,除了眉头仍皱紧,仍忧伤,但神色缓缓放松下来。伊蓝差点松口气,他终于不再争执,然而当她多看一眼,总觉得那不像接受的表情,倒像觉悟。

「那,我也加入调查兵团。」

伊蓝浑身神经重又紧绷。「那是我想做的事,不是你想做的。」

「这就是我想做的事,我想和妳一起去!」

伊蓝摇摇头。「进调查兵团不是凭『不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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