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蓝两臂大张躺在青草地上,阖着眼,大喘着气直到缓了呼吸,再睁眼时眼前多了隻粉白的蝴蝶打转,她突然朝蝴蝶吹口气扰乱了牠,在半空中飞得慌乱又东倒西歪。
自那一晚起,她突然来了活力,成天整装前往林间穿梭,靠立体机动术消耗过剩的精力。尔后陆续加入三个熟友,他们倒不特别专心训练,多半在追逐着玩。唐自然谁都追不上,凭毅力尾随在后。假期结束前,他们成了训练场上的常客。伊蓝现在享受着林中青草与湿泥混合的气味,花香,还有不明的菌菰霉味。她知道有一株紫花就在近旁,翻过身趴着,叫不出它的名字,凑近嗅几下,香郁得她心有嚮往,犹豫半晌,决定张嘴就咬一口花瓣。
屁股突然给踢了一下,不疼但吓得她惊叫一声。
「你!你有什麽事吗?」伊蓝挣扎着站起,她质问罗贝尔特时两手还揉着屁股。
罗贝尔特眯起眼瞪她。「我才要问妳,妳在干嘛?平常吃东西都没看过妳嘴张这麽开。」
伊蓝搥打着罗贝尔特,时光彷彿训练时期那麽惬意。虽生过这些男孩子的气,也不至气得无可原谅。
听赛拉姆说,花叫紫罗兰。他见伊蓝从训练场摘了把回来,便装作大哥般郑重其事地告诫:紫罗兰是表达强烈爱意的花,千万慎选送花的对象。罗贝尔特不以为意,嚷嚷玫瑰是浪漫的代表,送玫瑰的爱才称得上强烈,唐认为小小的白花就足够表达心意,其他大红大紫的稍嫌妖艳了,吉勒斯不懂,花就是花,拿什麽花送人不都一样。最后男孩们眼睁睁看紫罗兰到了弗拉冈手里。
凯托里涅一回来彷彿複製了伊蓝,变得封闭起来。然而和伊蓝有所不同,不曾见她出现在兵营哪处打杂,亦不加入自主训练,总避不见人,身为直属分队长的弗拉冈想管都管不到。琳西最后一天才回来,听说她弟妹不少,道别起来特别依依不捨。
这场休假结束后,新兵间的氛围略不同以往。平时笑骂依旧,一样活泼,一样的志气高昂,但更勤于自主训练。
「怕什麽?可以从巨人的牙缝里逃出来啊。」
在一次收拾了立体机动装置后,罗贝尔特语出狂言,逗得一行人连同唐都不禁笑出声来,这麽巧全给几个长官们撞见了。这般没轻没重的发言,加上新兵们无一例外,听了竟能放声大笑,长官不可能当作纯粹的玩笑听听就罢。事关分队长的颜面,弗拉冈厉声叫住他们。
「站住,你们!」他的喝斥吓得年轻人全跳起。「你们本事厉害得天不怕地不怕了,是吧?」
他们还知闯祸了,一个个立正和右拳击左胸,摆好了敬礼的姿势。「分队长!不是,我们只是在……对伊蓝开玩笑。」罗贝尔特赶紧辩解,小心地瞄一眼徐徐路过的前辈和长官,猜他们走这麽慢,假装热烈交谈不知何事,其实都听着这里。
「是吗?她人在哪?」
罗贝尔特支支吾吾,被一个简单的问题堵得一愣一愣。吉勒斯向身后瞥眼,安静地站往一旁,伊蓝在他背后,藏得十分好。
伊蓝深呼吸。「分队长。」
弗拉冈咬牙。「妳在这啊。」他扫视一圈小鬼头们皱成一团的脸。「要忍就给我忍好!」
最后弗拉冈训也不是,不训也不是,简单唸了谨言慎行和不要口无遮拦云云,就放他们走。他叹口气,重新跟上前往战略会议室的队伍,见到在他几步之前的艾尔文就头疼。要不是艾尔文这麽爱插手整顿他的分队,显得他成了不负责任的分队长,他也倒不必老紧张地想抢在艾尔文之前关切新兵。现在艾尔文的心情不知道好什麽意思,不经意地问起新兵刚才的状况,一脸笑咪咪的像根本全程都听见了。
艾尔文又多事了,建议弗拉冈给新兵一点嘉奖,别讨他们厌,但讨他们喜欢。
所以隔天一团新兵擦着汗,顶正午烈日,从讨伐模拟训练场回到食堂,还精力充沛,有馀力说说笑笑时,推开大门刚好正面迎接弗拉冈分队长,一脸严肃,嘴角被地心引力拉得老低,眉头扭得像他们又犯什麽错。
「最近你们还算像样。我已经向团长说了,今天晚餐可以带你们去托洛斯特区吃一顿,虽然是我请客,但你们给我客气点。」
新兵在听完前就爆出震天价响的欢呼,狠狠压过弗拉冈的最后一句话。
凯托里涅果然缺席了这场请客。并非她错过且无人知会,亦非她不参与自主训练所以弗拉冈分队长不准允同行;弗拉冈同意算她一份,伊蓝和琳西也尽了室友的人情邀她,她烦躁地拒绝,又闷闷不乐地要她们回来时帮忙带些麵包和红莓汁。
弗拉冈自然会知晓此事,但伊蓝和琳西回报的是凯托里涅不舒服。「真可惜,我这麽大方可不是天天有。」他心底不信,他怎会不知道那个新兵近来老闪闪躲躲的,但用不着戳破伊蓝和琳西。
这顿晚餐缓解了紧绷的情绪,似乎正是艾尔文的用意。原来新兵一直压抑着,用喧譁和不正常的乐观顽强抵抗恐惧。其实他们都感觉二十二回调查近了,不会天真地认为一个月是多长的时间。趁着眼前的大人只有弗拉冈,新兵紧张追问起壁外调查的细节,弗拉冈一一回答了问题,见他们眼神热切又徬徨只得再三地说,新兵的位置和资材分队差不多安全,初生之犊不可轻折。当新兵们朗声谢谢分队长,弗拉冈无奈地意会,他收割了艾尔文的主意。
那是无比晴好的夏夜。天是软软的深蓝缎幕,遍撒珠宝;地是暗藏生机的黑绒毯,虫鸣喧嚣。他们骑着自己的马进城,这时骑着自己的马回营,以弗拉冈为首,举着火把或提油灯作照明。他们行在空旷平原,不怕交谈吵着谁,全让草丛里的虫声吞没他们的音量。弗拉冈偶尔回头查看队伍,想起他们终将四分五裂,立刻驱走可怕的想法。他瞧见叫伊蓝玛多的新兵,一对银白的眸像天上的一盘月,此刻被火光映照成熠熠生辉的琥珀。说艾尔文特别照顾九八期不太正确,他唯独和这个小不点说过几次话罢了,她没有出众长才,确实有出众外貌。弗拉冈旋即又抛开此一想法,认识艾尔文够久了,久得足以相信一生不沾色不谈情的人真的存在。
夏迪斯团长等在马厩。
「奇斯团长。」弗拉冈带头,率一行人下马行简单一礼。
「你们,马都安顿好后,到战略会议室集合,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