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消失的那一天,是她的二十岁生日。从那一天起,她就彻底人间蒸发了,不仅从这个世界上蒸发,还从所有人的记忆中蒸发了。而楚寻成了唯一记得楚月的人。Lia很担心楚寻的心理健康,还带她去看了心里医生。医生推测这是一种自我保护行为——父母的死对她打击太大,所以她就幻想出了一个姐姐来保护自己。有时候,连楚寻自己也开始怀疑姐姐是不是真的存在过,因为她找不到任何一丝姐姐存在过的证据,所有她的痕迹都在那一天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慢慢地,楚寻也就缄口不言,原本活泼开朗的话痨性格也变得沉默起来,以至于Lia总感叹这孩子是到了青春期了。但无论如何,楚寻知道自己必须成长起来了,因为不管姐姐有没有存在过,她都已经不在了。不过,她发誓,如果楚月还在这世界上的话,不论天涯海角,她也一定会把她找回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楚寻也马上就要二十岁了。这些年来,她没有再踏入Lia姐的小酒馆一步,Lia也不勉强她。只是这样一来,两人的作息就错开了,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再加上楚寻性格的改变,因此和Lia姐也不似以往那么亲近了。上大学后,楚寻便离开了原来的城市,甚至寒暑假在家里待着的时间也很短。Lia给她的钱,她全部存了起来,日常的生活费就靠勤工俭学。
这些日子,楚寻常常会做同一个梦,梦见姐姐穿着纯白的裙子,赤脚站在银灰色的平原上,不断唱着凄冷的歌谣。楚寻拼命往前跑,想看得更真切。
那个名叫溯的小男孩,就站在姐姐的边上,静静地凝望着远处。
然而,当楚寻快要跑到姐姐面前,伸出手想要抓住姐姐时,她就猛地惊醒了。天色还黑着,楚寻又在床上辗转了一会儿,却还是没有睡意。她掀开被子下床,倚在落地窗前。一轮新月悬在空中,月光透过薄如纱幔的云层,勾勒出空气中无根的浮尘,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
姐姐,在你消失之前,你说想姐姐时,就看看月亮。我每天晚上都会看月亮,可是你在哪里。你可知道,我很想你,真的真的很想你。
……
第二天楚寻到云记中药铺的时候,她的黑眼圈吓了云芸一大跳。
“小寻,你还好吗,又开始失眠了吗?”
“嗯……昨天晚上是没怎么睡好……”
“要不然你还是回去休息吧,我让小青过来代你的班。”
“不用了云姨,我没事的。小青最近不是还要准备考试吗,还是不要影响她了。”
“你这孩子……算了,回头我给你抓两帖安神的药你回去喝吧。”云芸知道楚寻是个犟孩子,看她虽然黑眼圈很重,但精神尚可,便也不多劝她了。“今天我得去一下上次说的那个中药材基地,你在这里看店,要是有什么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云姨,不用担心我。”
楚寻在柜台后坐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桌上褪色的朱红色算盘。云家世世代代都是开中药铺的,按照云姨的说法,不说有几千年,起码也有几百年。中药铺的装修古色古香,雕梁画栋,侧边一面墙都是装着各式药材的抽屉。这里还是用算盘与账本这样古老的方式来记账,楚寻在这里打工,虽然也会用算盘,但云芸不在时,她其实还是更爱用手机上的计算器。
楚寻在这里的工作还算清闲,只是看店、抓药,再推销一下红泥小瓦罐,算是中药铺子的副业。在药柜后面,是一排排医书古籍,都是云家祖上流传下来的,楚寻无聊时会翻一翻,但实际上她几乎一个字也看不懂,一般也不会去自讨无趣。
不知为何,今天上午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楚寻有些无聊,漫无目的地踱步到那一大架书前面,目光在一本本书艰涩的名字上路过,在一本名叫“访月”的书上顿住。碰到这种标题带“月”的,楚寻一般都会忍不住看两眼。不过,她以前似乎从来没注意到这本书的存在。
她抽出这本书,带出的灰尘让她打了个喷嚏。这本书看起来已经颇有年头了,纸张又黄又脆,还有不少褐色的斑点,即使在一堆旧书里也显得很旧。楚寻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的第一张图就让她愣住了。一个身着羽裳的女子悬浮在半空中,衣袂飘飘,目光留恋地看向地面,在她的头上,悬着一轮皎月。边上写着四个大字,“嫦娥奔月”。手指轻轻抚过画上女子的脸,指尖略微粗糙的触感几乎刺痛了她。
那一天,姐姐也是这样。
嫦娥奔月只是一个家喻户晓的神话故事,但在这一刻,楚寻不禁开始思考它的真实性。传说中,嫦娥是偷吃了西王母的仙丹,如果这样的东西真的存在……
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楚寻有种直觉,她这次似乎隐约摸到了找到姐姐的线索。她咬住嘴唇,又往后翻了一页。
这本书上,居然还赫然记载着西王母仙丹的药方!
楚寻粗略地扫了一眼,上面的材料大多都要耗费很大的工夫才能拿到。但不管写这本书的古人是不是在胡诌,她都得试一试,她不能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砰!”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闷响,楚寻只能先把书放在一边,快步从书架后走出。眼前的景象让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个小男孩倒在地上,精美华贵的西服上满是泥土与血污。肤色与唇色皆是毫无血色的苍白,甚至隐隐泛着青紫。额前的碎发下,是一对漆黑如墨却清澈如镜的瞳仁。两双眼睛对上的那一刹那,楚寻就认出了他。五年过去了,他好像没有一点变化。如同在那无数个噩梦里,溯永远都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如同一个冰冷的观众。
但此时的溯,呼吸急促,小腿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渗血。楚寻不假思索地冲到柜台后面拿出了急救箱,在溯前面蹲下,为他处理伤口。
溯无声地抬眸,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微微颤动,那一刻的他,像一只受伤的小鹿,柔弱无害,“我们又见面了呢。”
楚寻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手上倒药粉的动作却是一颤,药粉一下撒出了很多,在伤口上堆成一小座山丘,边缘被黑红的血液不断吞噬溶解,让本就狰狞伤口显得更加可怖。溯倒抽一口凉气,“小小寻,你也太狠心了。”
被这样一个小男孩称呼为“小小寻”让她有一种诡异的感受。但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