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揆州之外,叙州与泾州主事的州牧对调,叙州掌兵事的官员尽皆更换,大大小小的官员同僚们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相互认识。新官上任,选聘亲信长随、准备谕单须知,整修官邸府衙,闹得是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梁漱冷眼看着这一切发生,皇帝对叙州的猜忌是连锁反应,亦在他预料之中,他这个始作俑者所在的揆州却是平稳过渡,显得异常平静。
“人已经过了叙州了?”
“是,王爷,还有两日就到揆州,属下已经安排好接引。”
“换防事宜呢?”
“也安排妥当了。”
梁漱放下手中的驿报,神色从容。
不到一年时间,他在揆州的身份已从宾到主,一年中发生颇多变故,都说世事无常,梁漱却觉得正因无常方才有趣。
新任西南监军带着五万大军,从隆定一路浩浩荡荡来到揆州,从寓的卤簿仪仗已与上次到来不可同日而语。
西南群山已是层林浸染,从寓被仪仗簇拥坐在车中,手扶着监军大印,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人生巅峰。他是个有讲究的,从隆定到揆州这一路,每到一站都要算好黄道吉日,进入揆州时,正是九九重阳,蜀中多山,正是登高望远的日子,实在是好兆头。
时隔八年,揆州折冲府兵终于轮来了换防,唐弈在时的兵士们大多都已在当地成家,突然接到朝廷诏令要到隆定上番,城中万户悲声,妻子对丈夫依依不舍,父母抹泪送儿子离开。
唐弈的亲信、下属、家族亲戚均被查处,新任的揆州大小官员大多从外地擢选而来,他们在互相观望,揆州的新局面已经打开,藩王与监军二分天下,往后的日子如何过,还需小心着来。
尽管春风得意,从寓毕竟没有让这份喜悦冲昏头脑,于礼数一直清醒得很,他落脚揆州官驿,一收拾停当,便带队往崇安王府来拜会。
崇安王亲到府门前迎接,从寓一下车,便满脸溢笑,紧赶两步,要对崇安王行大礼,被梁漱一把扶住。
“从监军一路辛苦,不必如此多礼!”
“王爷如今是揆州之主,岂能废了礼数!”从寓退后一步,作势要再拜。
“监军此言差矣,天下尽为陛下所有,本王怎敢妄称一地之主!往后揆州大事小情,有从监军与本王具名申奏,还要仰仗监军监督指点才是。”
梁漱笑意挂在脸上,手中再度虚扶了一把,从寓笑得明媚,带着一分不易捕捉到的骄傲,不再坚持。
从寓一行落座正堂,他举目四顾,感慨了一番。
“上回来得匆忙,没顾得上好好观赏一番王爷府中景致,今日一看,王爷这府邸布置清新雅致,品味果然脱俗!只是唯有一处缺憾。”
从寓露出一丝坏笑,梁漱面上作出好奇神色。
“缺了一位能与王爷潇洒英姿相称的女主人啊!”
此话一出,席间众人均笑出声来。
“若不是爨氏动乱搅了王爷的天赐姻缘,如您这等俊俏郎君,怕是正值韶龄的恨嫁女儿,要从那清泰门排到铜马大街咯!”
梁漱唇角微勾,只道:“从监军取笑。您的府邸进度如何了?”
监军的新府邸在从寓动身之前已经开建,地址选在麟德街,与曾经的州牧府遥遥相望。属官为了讨好从寓,多方打听这个宫中出身的贵人喜好,大兴土木声势浩大地开工,方圆百里的工匠,有些名气的都被征召而来,按着雕栏画栋的图纸挥汗如雨。运送木材沙土的车马一日数十趟从硕项门进出,成了揆州城的一大风景。
从寓摇头:“估计快不了哟,也不着急,咱家……本官为陛下跑腿办差,平日里风餐露宿惯了,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他还没有习惯改口,这一番话说得怪腔怪调,在场有人腹中暗自好笑。
梁漱却表情认真:“那真是委屈监军了。这个季节气候宜人,挑一个好日子,本王为从监军正式接风洗尘。”
“本官看,就选在中秋前夜如何?我如今背井离乡,身在揆州,就把诸位同僚当做家人,正好齐聚一堂,热闹热闹!”从寓兴致勃勃。
辞戈微微皱眉,中秋前夜正是王爷生辰,他方要开口说话,听见梁漱淡淡开口。
“那自然是极好,届时本王在燕云楼恭候监军大驾。”
“好!一言为定,我们不醉不归!”从寓抚掌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