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晴朗,草原广阔。
但本皇帝无心欣赏。
从坐上离开越都城的龙撵开始,我就面对着山一般高的奏折默默流泪,正是一年一度春狩的好日子,大臣们纷纷带上了自己的小孩开开心心出游去,而我,还得上班。
“江南春种小麦还是水稻,这玩意儿也来问我?”
“桑树虫灾减产……这么倒霉啊,得减点进贡的丝绸数量了,唉,什么都没干就变穷了。”
“岭南地震……这个得让工部赶紧去办,祝老,去把崔祺真给我叫来!”
“临川县县衙档案库房烧毁,经调查是烛台未熄灭,真假的,不会有人纵火吧……临川县哪个省来着,哦对金江,得安排金江巡抚……算了最近春耕他忙死,还是知府去查吧……”
在马车上看了一上午的奏折,中午用过膳之后小睡了一会儿又起来看奏折,看门的狗也没有这么累!
“祝老,”我朝着门帘外面喊了一声,他就坐在车驾上,“把沈殊捷给我叫来!”
祝老:“老奴这就去。”
不一会儿,就听到沈殊捷略带愉悦的声音径直穿过门帘传了过来。
“微臣给陛下见礼,不知陛下唤微臣何事?”
我看他春光满面的样子,再想想自己跟个黑奴一样在这里批奏折,就气不打一处来。
“给朕看奏折!”
我把一沓子奏折扔他怀里,他倒也不恼,满眼笑意地问:“陛下是让臣代为批阅吗?”
“现在内阁人选还在批定,这么多事务朕一个人哪能看得过来?”我狂伸一个懒腰,脚都踢到他衣摆,但他并不在意。
沈殊捷轻轻笑了两下,轻松道:“可是臣不就是内阁学士吗?以前陛下大事小事全揽自己身上,现在怎地又将这些事又交还到臣手上了?”
我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嘴角,“那会儿哪知道什么大事小事,只觉得抓在自己手上的事才能掌握其发展,现在朝政都上了轨道,总不能像以前一样啥事都亲力亲为吧,干个皇帝也太累了,我一天清福都没享过!”
回想起刚开始坐这个位置的时候,对朝政一点不熟悉,上到国家大事,小到越都城的屠夫家里猪被人偷了这种小事,我只恨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我没办法全部及时处理了!
这国家的内阁又与我所知的内阁有所不同,品阶低但是实质掌着很大的权,各地奏章都要从内阁学士的手中过一趟才能到我手里,而我不信任原来那批老学究,提拔了一批新人上来,沈殊捷就是其中之一。
而后我才将一些县级琐事交由他们批阅,情急以上的都是我亲自批,平时倒也还忙得过来,结果在这春夏之交的节骨眼上,又要春狩,又要审批各部门一季度KPI,还有关于运输方面的事宜沟通,以及微言堂的事情全部撞在了一起,忙得我头昏脑涨!
生产队的驴也不敢像我这样一人拉全国的磨!
所以现在的内阁说实话我并不太熟悉,也就不敢把手上县级以上的奏章让他们去处理,才让张迁帮我张罗着选一个新内阁出来,把我的活再分一个层次出去,自己只处理最要紧的。
但原来的内阁工作内容不变,新内阁这个叫法也不对,应该叫「内内阁」。
还怪萌的。
一觉醒来,马车外天都黑了,我睡得五迷三道,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啥时候睡着的。
就看到手上的奏折正在用朱砂批阅,写到「各省巡抚加强」的「强」字那左半边,「弓」的那一个尾巴直接划到纸外边去了。
噫,好好的一个奏折就不能要了,还得重写重批。
不然的话,别人看到还以为我写一半就被鬼抓走了。
抬眼一看,车里点上了灯笼,明黄色的灯光下,沈殊捷还在认真批阅奏折,甚至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暧昧的灯光下,帅哥的脸庞棱角都温和了许多,遮掩了逼人的贵气,显得触手可及。
但我满脑子都是这奏折真太多了,从白天批到晚上,才批一大半!
“你不会一直批到现在吧!”我是真滴佩服这个哥,白天能上工,晚上还能熬夜上工,超长待机。
最开始赏识他就是因为我大半夜睡不着,带着祝老在皇宫里乱逛的时候,看到沈殊捷才从内阁下班。
晚归的帅哥冒着寒风举步维艰,朕很是怜惜,恨不得把身上的皮裘赐给他。
但是不行,自从我知道国库并不怎么充盈的时候,整个皇宫立刻进入一级节省状态,我就那一条皮的,给他我会冻死。
但他还是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其实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内阁还有啥活能让他干到深更半夜,不都让我干了吗?
但是老板就是喜欢看到晚下班的员工,我不能免俗!
“奏折是不会自己把自己批完的哦。”
他拍了拍案上摞了好几沓的明黄色册子,语气中略显得意。
“沈殊捷,”我看向他,他低低「嗯」了一声,还在专注于手上的工作,我直白问他,“你想不想进内阁啊,呃,不是你现在在的那个,是我让张迁最近在搞的那个「内内阁」。”
他停下了手中批阅的笔,笔杆子杵在下巴上,做思考状,然后也看向我,答道:“陛下做主就好。”
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往前一附身趴在案上,贼兮兮地问他:“你知道外面现在有流言说你是我的宠臣吗?”
沈殊捷也向我靠近,忍着笑说:“微臣还真不知,需要微臣去查是哪些人在传这样的谣言吗?”
本来车里就小,我俩挨得挺近,他靠近这一下几乎就脸贴脸了,我那颗不争气的心又疯狂悸动起来。
我不自然地往后缩了缩了,尬笑道:“那倒不必,反正说得也没错,我确实宠你。”
诚然,抛开他是个帅哥的事实,沈殊捷工作能力超一流,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我还能卷,我很敬重这种人。
“微臣不过萤火之光,幸得陛下怜悯罢了。”
这种奉承的话初来时听着烦,现在也习惯了。
因为熟识,我在他和祝老面前常会不以「朕」自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