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二星级酒店宴会厅。
铺白色桌布的圆桌井然有序,鎏金吊灯采用复古的烛台造型,洁白的繁花点缀宴会厅。
那些是什么花,云蓁没有心思欣赏,呆呆地坐在化妆间,任由造型师为她摆弄新娘子的造型。
镜中的她,妆容精致得体。
白金粉底液涂出的白嫩效果恰到好处,衬托她暖色调的白皮肤;眼线雕饰她圆润的杏眼,笔触不会超出眼梢;唇色是大气的正红,不偏粉也不偏深……
纯白的婚纱是一字肩,露肩膀和锁骨已是极限。
一切恰到好处,完美突显她营造的贤妻良母的人设。
此刻,造型师转身拿头纱。
云蓁柔情似水的眼神,立刻闪烁厌恶之色。
婚纱不是她挑的,新娘子的发型不是她能做主的,誉为政-界新星的新郎更不是她相中的;连避免被查账,改成二星酒店举办婚礼、婚礼的场地布置,她也只负责点头而已。
云家的女孩子是联姻工具,学习繁琐的课程;男孩子则是继承家业的工具,最后也免不了联姻。
一个造船的家族,手伸得真长,企图打造庞大的商业帝国。
然而使用的手段竟是利用孩子联姻。
真可笑。
“蓁蓁。”母亲冰凉的手,覆上她的手背。
她恢复温柔的目光,含笑看向风华绝代的母亲。偶然一瞥镜中,站在她背后的哥哥。
哥哥闷闷不乐的表情,暗示她婚事不可违。
“今天过后你就是陈家的大媳妇,要孝敬公婆,顺从丈夫,以后还要与妯娌和睦相处……”
云蓁保持温和的微笑,坐姿端正,侧耳朝向母亲表示倾听。
这些话,在她念初中时便开始唠叨,耳朵要起茧。
她甚至能背诵母亲接下来的话。
“千万别认为联姻是一件委屈的事,纵使你现在对丈夫没有感情,但相处久了就会产生亲情。妈妈我当初也是这样,现在不也夫妻恩爱嘛……”
母亲的一字一句,像一根根细密的针,刺进她的心房。
纵然心麻木,但仍然会疼。
她知道父亲在外面拈花惹草,知道母亲经常去顶级会所找小白脸。
只要父亲如常打钱给母亲,两个家族的合作不受影响,双方对彼此的为所欲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自问做不到这样,觉得这样的生活令人作呕。
母亲凝视珍宝般的女儿,忽而严肃道:“用珍珠发卡不够大气,换施华洛维奇的宝石花朵发卡。蓁蓁是大媳妇,必须雍容大方,不能使用细碎的装饰。”
造型师唯唯诺诺地答应。
监督完成完美的新娘子造型,母亲才有离开的意思。“蓁蓁,你是云家扩大商业版图的重要钥匙,千万要顾及云家的颜面。”
云蓁莞尔,声音笑貌露温柔:“妈妈,我不会辜负你们这些年对我的教导。”
“那就好。”
悲伤的酸涩感涌上胸臆。
云蓁不敢细想,父母是不是从她出生开始,就当她是联姻工具,没有夹杂一丝亲情。
离开前,哥哥欲言又止,最终面容愁苦,跟随母亲离开化妆间,到宴会厅迎宾。
眼睛微红的云蓁,温声细语地对造型师说:“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
“不、不用,我会陪你到婚礼开始。”
呵。
云蓁在心里冷笑一声。
她的姑姑曾经在婚礼前逃婚,闹得云家兵荒马乱。如今,父母严防死守她步姑姑的后尘。
而且父亲下了死命令。
如果她敢逃婚,就冻结她名下的所有银行卡和信用卡,断绝她的经济来源,让她走投无路乖乖回来联姻。
那就存现金。
她省下每个月的零花钱转给闺蜜,让闺蜜提出现金储存。
她抬起左胳膊看,然后抬起右胳膊。
胳膊上没有线提着。
她不是提线木偶。
不过结婚后,她绝对是行尸走肉的存在。
闺蜜劝说过:“不如当一个每个月拿工资、自己逍遥快活的豪门阔太。”
开玩笑,为了一个陌生男人伤害自己的身体生孩子,她才不当什么阔太。
她要自由。
造型师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以为她在测试婚纱的松紧。
“我以前戴的手链貌似留在卫生间,我不方便走动,你能不能帮我去找找看?”
没有人能拒绝温柔大美人的请求,热心的造型师替她去卫生间寻找。
咔嚓。
卫生间的门关上。
造型师反应过来,急忙去开门。
门把被一张椅子顶着。
云蓁吃力地搬来她的化妆箱,放在椅子上面,不能让她轻易推开椅子。
“对不起,事后你会受到云家的责备。我已经托人给你的账户转十万块,当作我的补偿吧,对不起。”
“云小姐,你想……?”
云蓁不再多言,扯下曳地的头纱,穿着酒店的拖鞋,给长裙打结,拉出藏在沙发底下的布条。
三楼又如何,她顺着布条爬到地面。
她猜,就算她丢了,父母只会愤怒而不是伤心。
二星级酒店的占地面积很大,她东躲西.藏避开人,飞奔出酒店的大门。
风打乱她的新娘子发型,但风是清爽的。
她摘下所有昂贵的发卡。
摘下宝石项链。
去他妈的联姻。
去他妈的完美妻子。
她跑到最近的公交站,拿出两块钱现金登上公交车。公交车的气味是混浊的,残留廉价的香水味和二手烟味,但她喜欢。
这才是生活的气息。
在乘客惊愕的注视下,她从容不迫地到后排坐。
乱糟糟的发型配上打结的婚纱长裙,她像一个疯女人。
她若无其事,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