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多财力物力与心血,好处还没拿到,岂能现在就走。
此时和离,只会被人毫无成本地拿走成果,被人割韭菜,她可不想便宜了李晚霜那朵小白莲。
望着燕娘离去的背影,谢安陈按下心中疑惑不表,自行去了书房。
敏锐的神思告诉他,夫人有些变了,具体是变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翌日,学子们如往常一样早早地聚在一起,晨读押题做题写论。
午时讨论,饭后若是拜的老师有空,将文章送去府上请人评论指点,每天都很充实忙碌。
不少人拜到礼部的李尚书门下。
谢安陈进京时,发现这尚书之女竟是幼时的故人,一向自持清名的他便好似刻意回避,转投了早已赋闲多年的老太傅门下。
如今天子正值壮年如日中天,政令通达海晏河清。
老太傅既不当朝也不能如前一样直鉴通天,其实也就只剩点虚名了,选他的人其实没几个。
遂对十几年终于出了个好苗的谢家小儿,很上心。
哪日若是没送点东西过去,还得派人来问。
关于谢元朗的学业问题,是燕娘一直不用担心的。
况且她也知道他一心要打破寒门学子的魔咒,要光宗耀祖要重整门楣,必会发愤图强。
这次将暂时用不上的,就又都卖了换了银钱,她准备开始购置归乡的东西。
已经做好了后路盘算。
燕娘每每想起赈灾途中那段饔飧不继忍饥挨饿的时日,深刻觉得自家的良田才是天底下难得的福宝之地。
绿水青山才是金山银山。
是的,她和离后要回乡养猪种田。
让猪崽子膘肥体壮,让那稻子布满山谷,让那麦穗遍洒金黄,让菜畦······
“什么,你要和离?!”
惊讶的是长乐酒坊的大掌柜,余娘子撑着胳膊打台面后冲起身。
燕娘与余娘子的姐妹情已有十五六载,比她与谢元朗还久。
听着老姐妹养着好好的金龟婿,马上就要出头了,居然要拱手让人,余娘子也顾不上查账了。
将手里的账本搁回柜里,起身拉着人进了楼上雅间。
她要仔细盘问盘问,到底是出了何事,为何要如此决定。
余娘子先是把不知好歹的谢家小儿骂了一顿,再把那没皮没脸的李晚霜损了一通。
最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她可是逮着了什么?
燕娘闻着酒香,品茗,心中暗自苦笑:
原来子娴早就发现了他二人间的端倪,只有自己是个睁眼瞎的。
余娘子见人不言语,面带愁容只当是小姐妹受了那厮多大的委屈。
蹭地一下站起来,撸袖道:
“你别慌,真的当我们没人了是吧!
本小姐这就叫人捉了那姓谢的负心汉先打上一顿,给你出了气再说!
任他尚书府的官再大,她们也管不着。
走,你说是断他腿,还是胳膊?都听燕娘你的!”
一个义愤填膺,一个却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如今一个统领三支商线,坐管八座酒坊的余娘子,怎么比我一介乡下莽妇还蛮了?”
见她笑了,余子娴这才放下心,拧眉道:
“欺负我姐妹,就是不给我面子,树争一张皮人争一口气,出来混,最重要的就是脸面!”
况且她们还是一个县城里出来的乡里乡亲。
除这还有更深的世交情谊。
昔时,余家酒坊有难,资金周转不开,粮农天天围着她家要账,不给钱就断粮,没粮就断了生计,供不上城中酒楼的货,就得赔更巨额的偿款,只有燕家愿意赊粮。
是燕娘说服她爹把一冬的粮食,和仓里积攒的余粮全送来了。
于整个家族有救命恩情的姐妹有难,让余娘子如何怎么沉不住气。
燕娘心中感激不已,伸手拉人,忙说自己真没事劝其落座。
正好此时排队买好了点心的小碗儿,将礼物送来,就与余家的丫鬟另处说话去了。
燕余二人便关起门来就着茶歇叙话,提及童年往事一起下河捉虾上树掏蛋的光景。
又不由地相互说着对方的糗事哈哈大笑。
笑道最后,余娘子放下茶盏,幽幽地望向她:
“和离了也挺好,反正捂了这么些年,也就那样,什么清冷贵公子,狗屁!他就是捂不热的冰山,不开化的顽石,一直不冷不热的吊着你,有什么意思,回头给你说个更好的。”
燕娘略有惊讶地抬眸:“真这么明显?”
是啊,就算她一颗心再炽热,也感化不了一个心思不在她身上的人。
谢元朗对她非爱,这么多人都看出来了?
蒙在鼓里的小丑竟是她自己。
“非也,我猜的。”
余娘子却笑,开动了她那非常活络的脑袋瓜,推理分析:
“首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曾说过,他入赘你家时与伯父定下契约:
此生绝不纳妾!以此保证将对你绝无二心。
况他饱读诗书的举子学士,在没有绝对能拿捏你的把握前;
定是不会做那自坠清名之事。
更何况如今他一应吃穿用度,还是你出的银两供他养他。
所以眼下他精着呢,断不会被你抓着把柄。
其次,若过错方非他,那便是你。
只有你自己想明白了,不想一起过了。
至于你如何想明白的······
额,冷暖自知!是不是这个理儿?”
简而言之:
她爱他,爱了很多年,爱而不得,心累迷途知返了呗。
余娘子寻了个冷暖自知的词作解,很是贴合燕娘的心境。
燕娘只恨自己没早早地多读书。
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旁人一眼便知。
她竟是死过一次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