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几公里外,半空中漂浮着红色光标。
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凉,还是脱离理智让人胆颤,袖管下,陈写银的手指细微抖动着。可她的脚步比平时更坚定。
走了许久,脚边的积水滩渐渐密集,长靴掠起泥泞,人烟不觉稀疏。寻着红色光标在穷街陋巷间迂回,陈写银停步在一间昏暗陈旧的维修厂门前。
外门紧锁,内场萧条,看着像是座杳无人烟的废弃厂房,但只有她能看见的红色光标在夜空中熠熠生辉。
她沿着外墙往后走,绕了一大圈也没找到入口,镜片外这房屋建筑结构很简单,似乎也没有什么暗道。雨越下越大,镜片上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她渐渐失去耐心,直接翻身上了围栏。
靴子“啪嗒”一声踏入泥泞,她一路穿过空地,径直朝着光标的方向走去。走到近处,终于有了人迹——维修间门边的金属垃圾堆后面,杂乱倒着一些酒瓶和食物垃圾,门缝里透出一丝光亮。
她走到推拉门前,顺着那道缝隙望进去,一眼便看见,白荧荧的工作灯下,停着熟悉的敞篷坦克。
看着这仿佛从战场退下来的重损车,她莫名觉得亲切——前夜,她虽然没有真的坐在那车上,可她全程一刻也没舍得闭眼,车中人的感受,从极度紧张,呼吸凝滞,到放手一搏,如获新生,她全都体会到了。
这感觉就像……把命交出去,和他一起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
危险却刺激,心有余悸,却不禁回想。
她沉下心,拉开了门。门框发出的金属摩擦声在棚顶下发出空荡回响,却无人被惊动响应。
长靴在地上落下湿印,她缓步朝里走,视线越过车身,落在角落房间虚掩着的门上。
门内一片漆黑,陈写银抬手将门板向里推,外套里有防身武器,但她没有启用的准备。
外间的灯光一点点渗入黑暗,屋内陈设渐渐清晰,陈写银看见满墙工具柜和角落凹陷的躺椅。
突然,力量隔着门板袭来,她下意识松掉抵着门的手,避开瞬间收窄的缝隙,躲闪晃进了屋内,任凭那躲在暗处的人轻易将她堵入墙角。
门砰一声重重合上,屋内昏黑混沌。
陈写银感觉到兰祈恒的鼻息掠过自己脸颊,消毒水混着药水味,单横在她身前的左手没用多少力气,想来伤情未愈。
“你怎么会来?”他问,声音疲倦沙哑,没了平时的油腔滑调。
“听说你车坏了。”
“听说?听谁说?”
“药老板。”
“怎么……你们没事还私下联系?”
“我去买药。”
“又买?不说了那药不能多吃么?”
陈写银安静下来,不知有多久,没人关心过她的这些琐事。
或许是她的沉默让对方误读为了厌烦,他又说:“我知道,不关我事,不说了。”
说着,他松开手,垂眼望着她模糊的轮廓:“说吧,找我什么事?”
陈写银试探着,朝前挪了半步,雨衣残存的湿意沁入他的T恤,皮肤传来一阵冰凉。
他没避开。
她问:“你右手怎么了?”
“断了,又接好了。”
“怎么断的?”
“开车不当心,出了点小事故。”
“看你这车……这胳膊……”她用微凉的手背抚过那简易包扎的手臂,“事故不小吧?”
他干笑,故作轻佻道:“观察够仔细的,这都被你发现了。”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她清楚他每一处伤口的位置。
他追问:“上回一知道见我违法,跑那么快,现在不怕了?”
睫毛在黑暗中暗自轻颤,她悄然仰起头:“就把我当陌生人吧,只今晚,行吗?”
耳边的呼吸重了一拍:“……我定力很差的。”
他抬起左手,摘掉了她的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