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早上七点,沈乐被手机无休止的震动吵醒,她翻了个身在枕头下摸手机,连眼睛都没睁开就凭着直觉按下了接听键。
沈乐的喉咙有些干涩:“喂?”
电话那头半天没有出声,沈乐这才不悦地睁开眼睛,眯着眸子看屏幕上来电联系人的名字。
许期?
沈乐惺忪的双眼猛然睁大,一些被沈乐有意埋进心底的回忆如洪水猛兽般再次涌入脑海,脑中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自从在琴房那次不欢而散后,沈乐再也没有和许期说过一句话,即使是在学校里偶尔遇见,沈乐也是能避就避,避不了就装作没有看见。
就像现在,沈乐的第一反应是想要挂断电话。
“学姐。”许期微微沙哑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话音中没了他往日的明朗,多了些落寞孤寂。
今天是大年三十,大街小巷都沉浸在团圆的喜悦里,唯独许期与这热烈喧嚣的气氛格格不入,他像一颗孤寂的星星,隐匿在黑夜烟云中。
沈乐再次回想起关于许期父亲的事情,隐隐觉得担忧,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学姐。”许期的声音轻飘飘的,“我现在在你家小区门口。”
沈乐抓着棉被猛的一捏,许期的话无疑是给沈乐本就乱成一锅粥的脑子里又加了几味配料,大早上的,沈乐从睡意朦胧到彻底清醒只用了短短两分钟,她慌乱地打开台灯,一时不知道该先问哪个问题。
“今天不是除夕吗,你跑来我家干什么?”沈乐眉头紧皱,用腕口揉着太阳穴,虽然语气带着责备的意味,但她已经掀开被子套上了衣服。
“昨天回了趟家,发现我妈的琴房没了,我跟他们吵了一架,就从家里跑出去来了。”许期语气平淡,却让人心里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悯。
“你……”沈乐想说他冲动,但她清楚许期家中的情况,咬了咬牙后,还是把这句话憋回了肚子里。
许期继续说:“学姐,我真的,很难过。”
沈乐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言下之意,就是要在自己这里寻求安慰。
沈乐怀疑许期就是拿准了自己对他狠不下心,才敢在过年的时候大老远跑来找自己。
事实上,沈乐也确实狠不下心不管他。
沈乐拉上棉服,说:“你等一会儿,我出来了。”
十分钟后,沈乐裹着棉服赶到小区门口,这时候的天才刚亮,挂在树上的灯串在灰蒙蒙的雾气里闪烁着朦胧的彩光,月桂树下,许期独自站在风里,羽绒服的帽子裹着脑袋,许是因为冷,他的身躯也不似往日挺直。
沈乐双唇微抿,快步上前。
“喂。”沈乐站在许期身后,因为心里还存着几分尴尬,沈乐没把他的名字喊出口。
许期立刻转过身来。
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眼下挂着两片醒目的乌青,看上去疲惫不堪,而更打眼的,是许期微微肿起的左侧脸颊,沈乐隐约还看见了一块淤紫。
“你的脸怎么回事?”沈乐眉头一拧,说:“你爸打你了?”
“嗯。”许期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声音弱得仿佛是在乞求:“学姐,我没有地方去了。”
看着他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沈乐说不心疼肯定是假的。
可是……她总不能就这样把人往家里带吧?
热气从沈乐口中叹出,化作一团白雾。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武南,明天?”
许期木讷地摇头,抬起晕染着湿气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沈乐。
“我不知道,我现在还没有打算要回去。”
沈乐想了想说:“那你先去附近的酒店开个房间吧,年后我再带你散心。”
许期看着沈乐默不作声,眉眼间的神色却在表达着无声的抗议。
沈乐唇瓣轻磨,“你不会,是想来我家过年吧?”
“去不去你家其实无所谓。”许期上前一步拉住沈乐右臂,柔声道:“我想和你一起过年,在酒店也可以。”
“你倒是想得美!”沈乐慌忙把手抽了出来,急促转身,“不管你了,我回去了。”
“哎!”见沈乐要走,许期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从背后抱住了沈乐,下巴抵在暖香阵阵的肩窝里,闷声道:“别走,别丢下我,外面,好冷。”
沈乐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间,耳后热潮萦绕,许期携着一身疲惫轻轻压在她的肩头,仿佛是寻找到了一个适合栖息的场所。
“许期。”沈乐侧目看他,平静地说:“你先放开我。”
“你会走吗?”许期试探着问。
“不走。”沈乐说。
许期这才松开沈乐,主动挪步到沈乐身前,睁着一双受了委屈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沈乐。
沈乐受不了他这样看着自己,避开目光说:“这样吧,我先带你去开个房间,一起过年是不行了,但是我明天会过来看你,你觉得呢?”
沈乐已经做出了极大的让步,许期再提条件她恐怕真的要炸毛走人了。
许期笑容浅淡,柔声道:“好。”
“那走吧。”
沈乐转身从树的笼罩下迈步而出,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突然逼近。
沈乐的脚步随着神色在原地停滞,一股不好的预感笼罩在心底,她缓缓看向高跟鞋声传来的方向,叶景手里拧着好几个塑料袋,看上去是刚从菜市场回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叶景皱起凌厉的眉,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妈……”
叶景快步走到沈乐跟前,狠狠瞪了她一眼,接着把目光投向沈乐身后,皱起眉眼审视着许期。
许期神色自若,礼貌地笑道:“阿姨好。”
叶景的眼神依旧冷冽,但为了保持体面,她淡淡道:“你好。”
沈乐的肩膀被叶景点了两下,头顶传来叶景夹杂着怒意的声音,“过来。”
沈乐抿了抿唇,像中学时期做错了事情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批评教育的学生一样,她忙乱地看了一眼许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