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水患。再说了,龙门桥可是天然水坝,怎么会突然放水?官府也没人通知啊。
明天就大年三十了,哪里来的疯女人嘴里胡说八道,扫兴!
窸窣的嘲笑声渐渐扩大,以一传十传百,和石子入水溅起的涟漪一般逐渐扩散开,那是无形的锁链连成的最结实复杂的法阵,束缚住她,他,他们的来路与出路。
王银蛾下意识捏紧了缰绳,这不是她第一次被嘲笑,在上一座城镇里她更惨直接被人丢出了城门。
她有时候想哭,但又怕耽搁时间。
他们不信自己也情有可原,一个形似疯子的无名小辈嘴里说出的话,要是她也不信。
王银蛾驱马走到城门的地方,递给一位官兵一张告示,正是在鲤鱼镇所得。
“官爷,你看!民女所说不假。”
那位官兵低头看了半响,抬眼可怜地看向她:“此地是居县,离鲤鱼镇相隔百多里,又地势北高南低。洪水再如何凶狠也淹不到我们这儿!”
语罢,掉头对看热闹的大伙高声道:“没事了,散了吧!这女子是龙门桥来的,许是家里糟了难脑子不正常!”
“也是个可怜人——”
众人唏嘘不已,甚至有些人上前往她马背上挎着的小篓子里放了几个铜板。
莫明被扣上脑子不正常的帽子,王银蛾眼角一抽,眼看众人四散,唯有一位布衣老妇还立在原地。
王银蛾料她是听进了自个儿的话,正在犹豫中,于是上前道:“大娘,我说真的,你看,这是告示!官府的人都说了这次水患异常,大娘,你还是尽快离开为妙!”
老妇垂头盯了告示半响,忽然点点头。
王银蛾一喜。
却听老妇叹道:“可怜的孩子——”
旁边有人笑道:“这位孙大娘不识字!”
一口气没提上来,王银蛾差点气绝在马上。
算了,她已竭尽全力,是生是死亦非她能掌控。
王银蛾顶着通宵熬夜的熊猫眼,一路继续东奔。凭借她的一腔勇气和毅力,和夜以继日的赶路,她几乎以为自己能赶到梁都城。
可是现实迫使她认清瘦骨嶙峋的现状。
砰!脚下一软,大红前肢曲在地上,嘴吐白沫,一双乌黑温润的眼睛看看她,又看看东方。
王银蛾似预料到什么,声音放得极轻:“大红——”
头脑一昏,王银蛾抬头望着正悬在天空中的骄阳,灿灿阳光刺得眼中泪流。
“哼——”大红发出一声气音,四蹄微动,看样子想要站起来,可是它已经没有力气了。
于是它就静静地望着王银蛾,虚弱地甩了下尾。
王银蛾伸手抚摸它的脑袋,动作放得温柔。
她仍是笑着,眼底却失去了继续坚持的勇气。
有些后悔了。
是因为哪件事的后悔?她不知道。
王银蛾知道她离卷烟城还有七八百里的路,而今日就是约定的放水之日,再也不可能赶回去了。
她一边抚摸大红的毛发,一边陈述一个事实:“大红,你要死了。”
大红仍旧是静静地看着她。
天色陡然阴沉下来。
有一瞬间,她似乎听见涛涛浪花席卷、吞噬屋瓦树木和厚重高大的城门时发出的贪婪的咀嚼声响,可下一秒,却是徐徐的风声扫过大红的毛发,无情地带走了它的体温。
王银蛾垂头跪坐在泥地上,脊背微弓,眼泪一颗一颗从眼角的位置坠下,如同今日放闸的湖水滔天而下,砸在衣料中,手背上,泥地里长出的野草上。
梁月庭三人赶来时,恰好望见了这一幕。
浓密的悲伤混合着眼泪一齐渗入土地,就像棺材入土,再也不能被看见。
他不忍道:“王银蛾。”
王银蛾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