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便到冬至这日了。
宋时的冬至是一个和春节同等地位的节日,比较重视祭祀,皇家有祭天大礼,民间也有置办饮食,享祀先祖的习俗。除了在家或是宗族祠堂祭祀先祖外,宋人还到祖先的坟茔前焚香祭奠。
冬至,这一天,林栀先是早上参加家中的祭祖,再是下午去郊外的坟茔的祭拜,后是晚上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冬饺,中午闲暇的时间也没放过,还和林梓一道去县衙领了些为照顾平民百姓过节的蜡烛福利。
昨日,这一天下来,林栀累坏了,连今日出去游玩、走亲访友都不觉得欣喜开心了。
如今林家大房远在别处州县任职,林文峥作为二房自然得撑起家中事务,林母作为二房媳妇负责执掌家中中馈,是以冬至期间所有的事务都是林母在处理,忙得不可开交。
林栀跟在林母身边,时常帮衬一二。
光是整理各家递过来的宴会邀请,根据往日的人情往来暂拟个章程,林母和林栀就忙活了好几天。再是同林老夫子、林父商议,确定没有不妥之处后,准备贺礼应邀参加,这送礼也门道颇多。
不过,这些事情大多都是林母亲自处理,林栀只在旁边打个下手,这几日她可算是见识了,逢年过节果然是最忙的时候,不光身累,还心累。
再细想一下,宴会上还免不了社交应酬,作为一个怕麻烦的人,林栀已经歇了要出门的心思了。她想的是假期享乐,可不是琐事缠身,来受累的。
“栀娘,你快收拾收拾,待会就要应邀去城东张员外家了。”林母吴菁正清点着屋子里预备送给张员外的贺礼,催促林栀道。
林栀没啥好收拾的,简单换了身妥当的衣裳后便随林母出门了。
城东张员外今日宴请亲朋好友过府一叙,林母和林栀应了张夫人的邀请前来。
此次张家在金溪置办了不少宅邸、商铺等产业,特邀友人前来暖居,也借由这个名头结交些金溪名流。
林母和张夫人私交甚笃,年少相识,是义结金兰的姐妹。林母嫁了金溪县的书香之家,张夫人嫁了宜黄县的富商巨贾,算是各有归处。
林栀和林母一见府便受到张夫人的热情招待,闲谈之间,不免谈到了此次宴会之事。
“巧娘,你家这阵仗可是不小,这流水席可都摆了不下三轮了。”林母唤得是张夫人的闺名,张夫人姓陈单名一个巧字。
张夫人拉着林母的手拍了拍,豪爽地说道:“此次宴请家中专门请了茶酒司,他们办事自是放心。我家官人说了,这银子花了总得听个响,今日便是要显摆显摆,不能让别家小瞧了去。”
说着又补充道:“你来得可正是时候,今日不仅有县上最有名的戏班献唱,还有最近声名鹊起的‘神童’,听闻能指物作诗呢。”
张员外邀请方父和方仲永前来,一来是为了一睹神童的风采,确认一下是否如传言那般所言,二来便是想要他在宴会中作上几首诗,留个佳话。再者就算神童作不了诗也无妨,他还请了不少读书人。
林栀原本规规矩矩着听两人闲聊,闻言,连忙看准时机插话道:“陈姨,这神童现下在哪呢,栀娘想见见。”
见林母和张夫人很是熟稔,林栀便自来熟了。
林母一听张夫人的描述便知神童是何人了,她听林栀说起过方仲永,自家学堂有个天资聪颖之人,她也屡有耳闻。
林母瞧了一眼林栀后便道:“哦,那我和栀娘可算是沾了你的光了,此次定要大开眼界一番。”
张夫人见母女俩都对神童感兴趣,便差人去前厅询问,仆从打听到消息后回禀道:“夫人,那位方小神童刚进府,员外正在招待,说是稍事休整便作诗。”
张夫人闻言,一路引着林母和林栀前往前厅。一行人赶到时,刚好张员外正在院中招待宾客,而方仲永一行人刚到。
张员外家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设宴的院中灯火通明,高朋满座,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方仲永迫于方父的威胁,跟着他赴了宴。方父方仲永来得稍微晚了些,没进大堂,就在院中落了席。
张府管家同方父寒暄过后,便直接询问道:“听闻方小郎君能指物作诗,可会就我们这院子的事物作上几首?”
方父连忙从在席中起身回道:“自是可以,永哥儿快给张管家写上一写。”对张府管家恭敬中带着几分唯唯诺诺。
脚下用力地踢了踢方仲永,席面遮挡的缘故,管家并未见到。
方仲永四下瞧了瞧周遭的景物,朝张府管家见礼后便当即作诗道:
“酒司齐心同所愿,良宵欢乐难俱言。
小子欣赴良宴少,才人好诗不妨多。”①
宴会是茶酒司精心准备的出不了什么差错,这样欢乐的场面也说不完,他方仲永也没参加过几次宴会便不说什么了,在座的才子不妨多写一写。
方仲永写了诗便不理人了,看起来很是倨傲。
管家闻言张了张口似有所言:“这诗......”
管家虽对诗词不算熟捻,但也能听出诗中的推脱之词。
四下的宾客还等他说出些什么良言佳句,就等来这推脱之词,见他不过是个半大孩童便般倨傲,只觉有些被下了面子,便肆意打量,同近旁之人小声诋咕着,有些甚至不以为意。
张员外作为主家,见状只好出来打圆场说道:“方小神童,不愧是神童,一到舍下便即赋诗一首,是对张家的礼遇。这诗文理皆通,通俗易懂——各位才人郎君不妨就依这诗中所言,亮出诗作请大家品鉴一番?”
宾客们见主家出来说话,也很是给面子,气氛缓和了不少。
方仲永见张员外身边的管家似要驱赶,便起身离席。
主家多有傲慢,宾客不以为意。这样的宴会场景上辈子方仲永见过不少,不过沽名钓誉之辈,回回都疲于应对,他早就厌烦了。
按照方父的要求,他这宴也赴了,诗也写了,便不算失约。想眼见为实见一见神童的人,今儿也亲眼见了,至于是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各方满不满意,他毫不在意。
“小子无状,望员外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