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永嘉四年,冬月。
这已经入了冬月,阮希云这身子有些害冷,顾字成推了其他的杂事,专门带着阮希云去了城外的院子小住了一段时日。
最近家中杂事颇多,他也是有些心烦。
汴京城内已经落下了好几场冬雪,这远山上,都覆上了一层薄雪,白茫茫的雪光,照亮了这池中的鱼儿,它们也害冷,早就躲去了那层薄冰之下。
阮希云一个人坐在这池边的白山亭中,望着这池冰水,还在出神。
眼前皆是白雪之景,单调得,却也看不出什么其他的颜色。
阮希云手中的暖炉渐渐的失了温度,但她的感官感觉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她一直还在望着那池冰水出神。
这样毫无波澜起伏的,平静的水面,似乎也在慢慢的消逝掉她心中不安分的喧嚣和难过。
身边候着的垂芳见着这雪恐是又要下了,走去了一边,拿起了放着的披风,担心她冷着,再给她披了上去。
“外面天冷,娘子还是不要在这里待久了,小心受了冷,姑爷知道了,会心疼的。”
垂芳再抬眼来瞧了瞧她的神色,阮希云这忧郁的神色,仿佛却是一刻都未放下过。
桌上的小炉还热着,垂芳端了一杯热茶来,阮希云只是摆了摆手,她现在不口渴。
其实就算顾字成现在带着她暂时离开了顾家,但她心中的那团阴影却是始终都未消散去。
垂芳也无法劝说,只是放了茶杯,退去了别处。
她自跟着阮希云嫁入顾家,却也看着,阮希云真心笑过的次数,她一只手都能数的清楚。
从前是在阮家,作为庶女生活的不易,如今就是高嫁再嫁入了世侯府,她也过的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这是哪里来的坏运气,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城外的院子,多种了些山茶花。
那热烈浓郁的红山茶开在这白雪中,甚是惹眼。
阮希云这两颗热泪也滚了下来,只是这点温度太小,根本融化不掉这亭下停留的积雪。
她望着这景流泪,红了眼睛。
亭内外都很安静,刮过耳边的风声都能清晰的听见。
……
但她太过执着于伤感这眼前之景,她没能注意到顾字成的脚步声。
垂芳转眼来看着他,他做了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免得打扰了她。
他挥了挥手,垂芳也看懂了眼色,悄悄的再退了下去。
顾字成转眼来继续看着了她的神色,她还没注意到。
顾字成自然的就坐在了她的身边来,他一凑近了些,喊了她一声,阮希云惊讶的转过了脸来看,她望向他的眼神,满是惊讶,底下,还藏着一丝惊慌。
顾字成本还是笑着的,但见着了她这般红着眼睛的模样,心里也不忍。
“怎么了?”他看见了阮希云脸上的泪痕,她刚刚好像哭了。
顾字成再挨近了她的身边来,他握住了她的手,她这手心的温度,也没那么高。
顾字成上手去给她理了理头发,她这白玉耳坠,触及生凉。
“没事,风吹了眼睛。”她赶紧又转过了头去,慌忙拿帕子擦去了泪痕,她这般解释,到底可不可信,顾字成当然是清楚。
“我带你出来散心,就是希望你能开心的。”顾字成还在跟她解释,他不希望见到她这般伤感的样子。
给她看过病的大夫也已经说了,她须得保持心情愉悦,要不然,这病也好的更慢。
山外开阔,美景甚多。
她应该多出来看看的。
阮希云转过了眼,没再看他。
只是如今见着了他,她这脑子里总还是能想起世侯夫人给她说过的话。
她如今已经是世侯府大娘子,也自然该同顾字成一样,承担起顾家前途重担,她这个正头妻子,自然也该做个正妻该有的样子来。
她不应该妒忌生气,要不然,会落着一个刻薄小气的名声。
世侯夫人想让顾字成纳妾,这人都已经进了顾家的门,阮希云也已经见过了那个小娘子。
确实也是个模样周正,样貌清丽的可人。
阮希云无借口推拒,但顾字成当然也是没搭理,都没多看旁人一眼。顾字成只想要她一个,她当然是清楚。
可是这世俗担子放在了她一个弱女子身上,她也没有办法完全避开。
世侯夫人是她的正头婆婆,她又怎么能不听话呢。
她只是伤心,也很为难,这世间又真的有哪一个女子愿意将自己的丈夫推去了别人的怀抱。
可这样的事,不是她一个人能做主的。
阮希云只是低头不语,顾字成上手抚上了她的脸,她的脸还有些冷,看着气色也没那么好。
今日雪光很足,他顺着了她的眼神看了过去,这池中都再没了多余的花树点缀,看着光秃秃的,不怎么好看。
“若是到了夏天,种满满池的莲花,那样才更好看。”顾字成在安慰她,这个院子,日后做了四时之景,也会更好看。
“往后我会陪你来这里多住一段时日,这里山水更好,心情好了,你开心了,我也开心了。”
顾字成这嘴是很甜,阮希云听完了他的话,才是笑了笑。
这人确实是心情好了,这心境自然也会变好。
她的眼睛还是被那抹山茶红给吸引了去,顾字成想找个逗趣的乐子,又说要给她画一幅美人画,就画这个红山茶。
他站起了身,顾字成还牵着她的手,阮希云不解的也站了起来,他作画的水平似乎没有那么突出。
她这一怀疑,顾字成再摸了摸她的脸,笑着又道,
“你这是不相信你官人呢?我现在带你去?”赏花,煮茶,看雪,作画,这都是趣事。
阮希云稍稍的歪了歪头细想,她还疑惑呢,他什么时候作画的能力这么好了,又或是什么时候学会作画的。
她还在想,顾字成已经拦腰抱起了她。
阮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