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之前盘算的娶个公主或者高门小姐回西域了,除了必要的种子和物资,他连个子儿都带不走。
乌始挐心里泄气:早知道就带上大臣了;但他又很快否认这个想法。
如果让大臣来,岂不是显得他这个当王子的很没用?!
末了,还不等陈清玉主动提起,皇帝就开口问道:“听闻王子对我中原女子很感兴趣?”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场三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萧南时。
乌始挐本来就心气不顺,此刻听了这话,更仿若吃了一口苍蝇般负气说道:“我有吗?”
若说之前是想征服她、驯服她,那么现在就是憎恶她。
这么会有萧南时这么不知好歹的女人?他堂堂王子都这样以礼相赠了,她难道不应该感恩戴德地羞答答应下吗?
不仅她,这中原众人都因此对自己冷眼相待,真是岂有此理!
他沉声补充说:“或许刚来你们中原是觉得这儿的女子新鲜吧?但如今看来,也就那样,没什么了不起的,呵!”
面对他挽尊式的说辞,皇帝和陈清玉对视一眼,都有些无语。
陈清玉余光瞥向乌始挐,辨别着他话中的真伪,确认他神情不似有假后,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不觉得萧南时眼光会差到看上这个蠢货,萧丞相夫妇爱女如命,也不会将她嫁到西域,甚至自己也会百般阻挠。
但只要想到她会被这样一个粗俗无礼的家伙惦记缠住,就心中愤然。
他忽然想到,愤怒对他来说已经是太过陌生的情绪。
好像从有记忆开始,就在被迫学着去接受一切。他是包容的,是接纳的,一开始有过委屈,但从来不敢生气,不敢产生愤怒。
大家也都说,太子殿下脾气最是好,性格温文尔雅,从未有人见过他动怒。
没有怒气,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也失去了悲伤,他只是一个行走的躯壳,空壳之下是腐烂死寂的七窍,本该早就死去。
他二人走后,贺贵妃从内室中施施然走出来。
她走近书桌帮皇帝研墨,继而开口道:“我方才在里面不小心听见乌始挐王子最后说的话了。”
“最后?”皇帝把贺贵妃搂到怀中,回忆道,“噢,你是说他自证对萧小姐无意那些话。”
贺贵妃对他的亲密举动生出一闪而过的嫌恶,接着立马勾起唇角,美眸柔情似水的接话:“是呀。”
“教臣妾好生松了口气呢。”她说,“若是王子在这么纠缠不休下去,将萧小姐名声坏了,臣妾真是替萧小姐不值!”
皇帝刮了下她的鼻梁,宠溺道:“替萧小姐不值,还是替我们的闻儿不值?”
贺贵妃扑入他的怀里,甜腻腻地说:“自然是都不值!”
“萧小姐才学过人,端庄温婉,闻儿那般调皮不知事,自然得靠萧小姐这样的好女子才能镇一镇、管教一番。皇上答应过臣妾的,要将萧小姐许给我们闻儿,可不许反悔!”
皇帝看着心爱的女子在自己怀中如此撒娇,顿时也将之前暗暗提过此事时萧丞相严肃反抗的态度置之脑后。
在他看来,他们的闻儿虽然年纪小不懂事,但其余样样都是个顶个的好,假以时日,就算萧丞相不同意,萧南时一个闺阁小姐,怎会瞧不上他闻儿?
他信誓旦旦的保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萧小姐是如今京城中最好的女儿家,朕自然是要把她的婚事留给我们的宝贝儿子。”
贺贵妃犹且不放心,确认道:“千真万确?皇帝可不要转头将萧小姐这最好的人,留给你的太子儿子了!”
皇帝听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陈宝闻前面还有个地位更尊贵、和萧南时更匹配的太子,他皱了皱眉,却听贺贵妃又说:“陛下您还记得我们的龟年么?……他和闻儿是那样像,若他还在,说不定他才是和萧小姐最配的人——”
皇帝立马说:“好了,别想了。朕答应你。”
“萧家小女,既得你看重,也是她的福气,不日朕就找机会和萧家通口气,赐了这门婚事。”
殿门外,折返回来的陈清玉意外听到这段谈话,怔怔立在门前,像一块凝固了的冰,僵硬冰凉。
他也忘记了自己回来的原因,麻木地挪动脚步,朝宫门外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和姿态回到太子府,回府后便径直去了书房,将自己锁在房中,开始办公。
繁琐的公务是一剂麻药,陈清玉手中的笔一刻未停,右手悬空写字整整一个下午,连饭都没有吃,也丝毫感觉不到疲累。
他开始不受控制的想,这样会不会也很好?
毕竟他什么都给不了她,而陈宝闻有父皇和贺家在背后撑腰,千娇万宠,可得到的保障毫不逊色于他;
而且如果萧南时真的想要一个家庭,那么那个人怎么也不会是他这个寻死之人。
可若不是他——可若不是他,陈宝闻那个小孩子心性的家伙,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能照顾萧南时呢?
而且他骄纵惯了,从来不服软,万一他欺负了萧南时怎么办?
……他浮想联翩,愈发放不下。
明明不该奢求,明明想好了要终结生命,却突然间发现内心如此挣扎。
陈清玉半晌再落不下一个字,笔尖的墨汁滴到纸上,洇出一片难看的墨渍。
“不好了,殿下,殿下——”
云七忽然门都未敲地闯入屋内,一个滑跪在地上,大声禀报。
陈清玉来不及放下手中的笔,眉头微皱,便听见云七接下来令他大惊失色的话语。
“萧小姐她!”
云七上气不接下气,连稍微喘口气的余地都没有,十分焦急地说。
“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