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最近俩月送来的,需要他处理的奏疏少了许多。 不过,他很清楚,这不是这个国家的事情少了,而是内阁理事的只有徐阶一人,就算他再怎么勤奋,可终究无法处理完全国各地送来的各种公文。 不管大事还是小事,票拟前,徐阶都要把公文完整看一遍,即便其中大半是花团锦簇的文字,背不住就隐藏着玄机,之后才能知道自己该如何票拟。 虽然内阁大权由徐阶独揽,可是明显他也觉得无法胜任这样的角色,今日又送进宫里一份请求增补阁臣的陈情,嘉靖皇帝心里明白,自己要是不处理,明日就该是一封请求致仕的奏陈了。 这些日子,这样的奏陈轮流出现,已成惯例。 “懋中今日离京吗?” 嘉靖皇帝问道。 “是,皇爷,昨日我已经派张宏去看过,赏赐也都送去了。” 黄锦答道。 “见到懋中了吗?” 嘉靖皇帝继续又问道,“情况如何?听说他侄子去魏广德那里求了一株二百年野山参。” “见到了,状态很不好,袁大轮去魏广德那里是拿到一株野山参,不过,怕也是为了续命用的。” 黄锦答道,随后稍微停顿片刻才又继续说道:“裕王今日带王府属官出城为袁阁老送行,昨日王府已经派人向内廷报备过了。” 轻叹一声,嘉靖皇帝放下徐阶的奏疏,又开口继续问道:“近些天,徐阶都在内阁吗?” “是的,皇爷,这段时间徐阁老都整日呆在内阁处理公务,不过就算这样,也挤压下不少未及时处理。” 黄锦上前半步答道。 “除了处理政务,就没做其他的?” 嘉靖皇帝又问道。 “这......” 黄锦似是犹豫,似是在回想,并没有马上给出答桉。 嘉靖皇帝却是一笑,随口道:“看看,你也老了,这么点事儿都要想。” “哦,对了。” 听到皇帝调笑,黄锦只是憨憨一笑,应付过去,不过满脸的褶子也表现出他年岁是真的大了。 “昨日,翰林院中人曾被叫到内阁,还带上了《承天大志》的手稿。” 黄锦说道。 “哦,可有做什么?” 嘉靖皇帝看似随意的问道。 “据说是对其中多处进行修改。” 黄锦低声说道。 “呵呵,就是懋中改动的那些吧。” 嘉靖皇帝虽常年居住在西苑,可要说对朝臣的了解,对各衙门里的事儿,那是相当清楚。 】 前几年袁炜入阁后,接手了和徐阶一起编撰《承天大志》的工作,当时袁炜对其中多处进行修改,改动幅度好不小,这些都是徐阶之前已经点头的。 对此,徐阶如同对付严嵩一般,丝毫没有作为,不过嘉靖皇帝却为此上了心。 身边的这些老臣,他们非常了解皇帝,可相应的,皇帝也非常了解他们。 “传旨,严讷、李春芳入阁,董份任礼部尚书,郭朴任吏部尚书。” 嘉靖皇帝说完,并没有立刻让黄锦下去传旨,而是低头思索片刻,才又说道:“严讷、李春芳充重录大典纂修承天大志总裁官,下去传旨吧” 说到这里,嘉靖皇帝才让黄锦去传旨。 对应先前嘉靖皇帝的问话,黄锦那里还不知道这是皇帝在敲打徐阶。 别的不说,严世番的事儿,徐阶的动作就不小,自以为隐蔽,可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有什么能逃脱东厂和锦衣卫的监视。 黄锦迈步往殿外走去,安排人传旨意去,不过他总感觉到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皇爷似乎不仅仅是要敲打徐阶。 陪着裕王回到王府,魏广德和张居正互相对视一眼,就打算告辞返回校录馆继续校录大典。 就在这时,有内侍拿着一张纸条快步走来,到了李芳身边,将手里纸条递给了李芳。 李芳接过来看了眼,随即就皱紧眉头,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儿,否则也不至于皱眉。 “何事?” 这会儿裕王心情正不好,看到李芳的样子就问道。 “陛下刚刚下旨,命严讷、李春芳入阁,郭朴、董份出任礼部和吏部尚书。” 李芳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让裕王不喜,可有什么办法,只能是硬着头皮答道。 “郭朴和董份出任礼部、吏部尚书?” 裕王睁大眼睛看着李芳,随即伸手过去。 李芳巴不得把手里这个烫手山芋交出去,慌不迭把字条交到裕王手中。 他们对话之时,听清楚内容的魏广德、张居正也互相对视一眼,眼底都透露出一丝苦涩。 这就是入裕王潜袛的代价,在现任皇帝没有要放权前,他们无论如何都很难得到机会。 不过魏广德还是很羡慕张居正的,虽然自己先一步升到从五品洗马,可张居正有老师支持,去年已经拿下国子监祭酒一职,再次超越魏广德整整一个品级。 可以想见,自此国子监出来的监生,见到张居正都要尊称一声“老师”。 不过接下来,裕王一句话又让魏广德心中一凛。 “严讷、李春芳充重录大典,纂修承天大志总裁官?这,不是徐阶和高拱现在的职务吗?这是何意?” 听到裕王这么说,魏广德和张居正又对视一眼,不过这时候他们眼中已经没有了苦涩,而是震惊和担忧。 这次扳倒严世番替裕王出气,也是在为徐阶出一口恶气,谁能想到宫里那位动作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