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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蓁还没走出保宁坊多远,便因为前方传来的动静脚步微顿。
“官府办案,通通闪开!”
不远处,一行衙役正押着五六名女子,浩浩荡荡地从前面的岔口路过。
那些女子大都正值妙龄,在官兵的押解下,或是挣扎,或是顺从。
路边的行人看着她们,目光里或多或少都带着些同情。
“但凡是和通缉令上面的画像有几分相似,或是行为可疑的,都要带去官府问话,真是搞得人心惶惶的。”
“唉,都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姑娘被带去衙门问话了,怎么还没见那个逃犯落网?这沈氏女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她再有本事又如何?如今整个长安城都已布下天罗地网,纵使她插上翅膀,怕也逃不出去咯。”
很快,她便要落入瑞王的股掌之中了。
纷纭的议论声随风荡入耳中,沈玉蓁恍若未闻,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街巷尽头,那些无辜女郎被带走的方向。
天色好似愈发晦暗了些。
雾霭沉沉,她已看不清前路。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她应去往何处。
街上熙来攘往,沈玉蓁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裙裾淌过地面蓄积的泥水,慢慢浸湿到她的膝盖。
可她却浑然不觉。
直到身后突然传来的一声厉喝,叫停了她的脚步:“前面的是什么人?站住!”
沈玉蓁整个人怔住,如同大梦初醒般,骤然回过神来。
她脊背微僵,似乎已经预料到身后是何人。
她屏息凝神,缓慢地转过身去。
果不其然,站在后面叫住她的,当真是街上巡逻的官兵。
沈玉蓁伫立原地,没敢动作。
因为她知道,若是在这时流露出任何想要逃跑的意图,她就真的走不掉了。
见她如此配合,那个官兵也放松了些许警惕,连语气都温和了不少:“劳烦姑娘摘下帷帽,例行检查。”
时下风气还算开放,女子并非不能抛头露面。
只是未出阁的少女会稍微注意一些,独行时会带着帷帽出门。
所以她如今的这副装扮,倒也还算平常。
沈玉蓁自知难逃一劫,屏着呼吸,抬手将帷帽前的轻纱掀起。
而她的颜容也慢慢地显露在了官兵的面前。
然而官兵拿着手里通缉令端详她一番,竟是摆摆手示意她通行。
沈玉蓁没敢多加停留,向他福了个身以后,便又转身离去。
她轻轻松口气,突然无比庆幸,她在出门时便做好了周全的准备。
——为了躲过官兵的重重搜查,她不仅带着帷帽,还在脸上抹了姜黄粉,描了些雀斑。
即便是熟人,也不能立即认出她现在的这副模样。
更何况是和她素未谋面的这些官兵。
只可惜,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在她的心里持续太久,身后的那个官兵又沉着嗓音,叫住了她:“姑娘且留步,敢问一下,为何姑娘的手会和脸上的肤色相差这么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他的质疑就像是珠落玉盘,一字一句地砸在她的心上。
话音甫落,沈玉蓁登时僵住了脚下的步子。
她眸光微动,垂目看向自己握着伞柄的那只手。
冷风挟着雨水落在她的手上,凉意侵骨,她的指节透着冷白,欺霜赛雪似的,白得有些刺目。
——是她在临行时的匆忙之际,未曾用姜黄粉涂抹掉的破绽。
“轰隆——”
这时,天边一声闷雷滚过。
沈玉蓁僵滞地立在原地,登时一股寒意沿着她的脊背缓慢上攀。
她指尖轻颤,险些没能握住手里的伞,脸上仅有的一点血色,也在顷刻间消失殆尽。
……
随着惊雷的响起,这场霡霂的小雨终是在骤然间以倾盆之势滂沱落下。
古朴的禅院巍峨立于雨中,原本就寂若无人的坊间,更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变得愈发空寂。
雨声翛翛,反倒是显得这里格外地幽静。
直到一阵喧闹的追喊声,彻底打破了禅院外的这份静谧——
“逃犯出现了!”
“她就在前面,快追!”
话音甫一传来,远处的瓢泼大雨里,便有一众官兵迈着杂乱的脚步,浩浩荡荡地朝这边而来。
即使隔着朦胧的雨雾,也隐约可见他们的声势之大。
守在阙亭的小沙弥见状,连忙撑了伞走进雨中,双手合十拦住了他们,“众位施主请留步,今日慈恩寺有重大法事,不接任何香客,诸位还是请回罢。”
慈恩寺乃是皇家禅院,如果这里要做法事,想来今日居于庙中之人,绝非是等闲之辈,极有可能便是皇亲国戚。
但循迹追来的官兵又怎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让千辛万苦找到的逃犯就这样消失在眼皮子底下?
于是为首的金吾卫将军拿出瑞王的令牌,冷声道:“这可是瑞王要抓的人,你们当真要拦吗?”
当他道出瑞王的名号时,试图阻拦的那个小沙弥脸色微变——
无它,瑞王权势滔天,即便今日登临慈安寺的贵客是当今陛下,也不可能不卖瑞王这个面子。
小沙弥为难地思忖片刻,只让他们在外面稍候,随后便匆匆进庙,向主持禀告此事。
与此同时,沈玉蓁也趁着他们交涉之际,沿着慈恩寺的院墙找到一个小门,溜了进去。
她从未来过慈恩寺,因此更不会知晓这里的方位和地形。
只能凭着直觉,胆战心惊地躲过庙中的僧侣,一路走向最为寂静的深处。
手中的油纸伞早已在她奔逃的途中折断,她索性将整把伞扔掉,冒雨前行。
而她脸上用以伪装而涂抹的姜黄粉,也被雨水冲了个干净,露出了原本那张清莹皎洁的脸蛋。
她浑身湿透,跌跌撞撞地穿梭在慈恩寺的殿堂楼宇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