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抽身还在感叹,“那老道士真真是个妙人儿啊!啧啧啧!”
家底儿都输光了,还念着人家是个难得的知己,锦觅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你还记得你是去看踏雪的吗?”
幻境破碎,老狐狸迷醉的笑容尴尬在脸上,场面一时陷入难言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月下仙人复又欢喜起来,给锦觅算了一笔糊涂账:“老夫不亏。我把润玉输给了那老道士做徒弟,那他不就可以和小元贞天天在一起了么。况且,凭那老道士是什么来头,还能大过天帝不成。真不成,跑了不就好了。”
锦觅默默地听着,喃喃道:“他不会的。”
“虽然不能干预历劫,但是润玉愿意下到凡间,陪觅儿一起经历这人间的悠悠岁月。”润玉对水神爹爹的慷慨誓言言犹在耳,如今水神爹爹已经不在了,润玉的情义却一如昨日。
从前他没得选,如今他的命运终于可以由他自己做主了。
*
“你真的要替你叔父还债吗?”红衣老道背着手,在前面慢慢地踱,润玉紧随其后若有所思。
进大殿前,润玉望了一眼正门。
那里站着刚刚回来的元贞。她未进门,正在看着什么热闹,高兴得直拍手:“打得好!踏雪再加把劲儿!”
门口似乎是踏雪在和哪只猫猫狗狗打架,低吼嘶叫颇有气势。
一旁的寸心皱着眉颇为嫌弃地问:“这是二毛的爹?怎么长得跟哮天犬似的。不过,它们小两口打架,你那么高兴干什么?”
“当然高兴了,”元贞在一旁观战,也跟着使劲儿,恨不能参战,“他拐走我家踏雪,又让她带着崽崽独自回来。那么冷的天,也不知走了多少山路。这种始乱终弃的,打扁了才好!踏雪加油!”
寸心好奇地盯着看了半晌,感慨不已:未开灵智的小东西竟然也有这么复杂的情感关系,想想自己的经历,忍不住劝道:“你怎么知道他始乱终弃?他有自己的苦衷也说不定。”
“管他什么苦衷呢,难道他没长嘴,还是我家踏雪非赖着他了?亏他有脸找来!”元贞越说越气,不自觉拔高了声调,下巴扬得要飞起来,“我们家踏雪可不是没主的猫,才不受这份儿窝囊气。她想生崽崽就生,想打谁就打,我养得起赔得起,跟那种臭猫永远也没有一个蛋黄的关系。”
饶是寸心一向大大咧咧,不在这些弦外之音上留心,也渐渐回过味儿来,觉得这意思颇有些熟悉,忽感背上一阵发冷,回头尴尬地跟远处的润玉笑了一笑,传音道:“元贞她还小,信口胡说的……”
她不是故意要问出这些话来的,天知道指桑骂槐还能连招隔山打牛的。寸心正不知所措,一个宽厚的肩膀隔开了润玉的视线,让她松了一口气,苦着脸,低声嗔道:“你可来了。”
杨戬抬手示意寸心噤声,见元贞看得正起劲儿,二人默契地退了一步,对润玉颔首一礼,拈一道法诀悄无声息地功成身退。
润玉回礼,再见殿中烛龙上神礼敬焚香的背影,心中已有了七分把握。
今日,先是哄着叔父开局连胜,待他起了兴致,场上便开始有输有赢。
支走元贞,烛龙提出要以灵力宝物等为筹码。见叔父有退缩之意,就拿曲折离奇的情爱传奇吊着他的胃口。他赢了牌,故事就横生枝节,诱使他下不得牌桌,牌局输了,爱恨纠缠的神君妖女就迎来一段你侬我侬,让他总有一头得意。熬得他体困神乏,狐狸眼里仍是冒着光的,可待到渔夫收网的时候,怕是老狐狸早已头昏脑胀不知东南西北。
润玉早有察觉,却因灵力受限,只得一次次暗示,奈何老狐狸根本不敢看他,每每察觉到润玉的视线,便变着法地给润玉递牌,偏他自己还是个新手,根本理不清状况,心思又乱,输得一塌糊涂再正常不过。
饵料对胃口,渔网的网眼正正好,此时布下绝非一时兴起,润玉自治救不下最后一丝情分时,已在思量渔夫的意图,以为烛龙上神恼怒叔父教的那些侬艳风月移了徒弟性情,万万不想这张网最后套到了自己的身上。
是了,那段风花雪月里,她是糊涂的,可他却是明知故犯。
润玉的目光扫过烛龙上神手中的戒尺,毅然开口:“所有罪责,润玉愿一力承担。”
烛龙上神插好最后一根香,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嗯。”再无话说。
元贞在与不在,烛龙均是这般不冷不热,既不为难或亲近,也不刻意冷落,一日也有三两句闲话,再多便没有了。
润玉试着投其所好,让酒仙送来数坛佳酿和酿酒的秘方,烛龙依然淡淡的,对他的态度并无半分改变。
润玉数着元贞每日与自己说过几句话,一天天熬着,终于等到今日烛龙上神有所动作,因此并不为他摩棱两可的态度所拒,只是心下仍不住地揣摩烛龙的态度,放下天帝之尊,恭声道:“叔父年事已高,上神若要洒扫庭院的童子,润玉愿意效劳。”
却听一脸高深莫测的红衣老道不厚道地笑了:“童子?你是吗?”
润玉脸和颈子瞬间烧得一片通红,好在烛龙上神似乎无意深究,问暗自羞惭忐忑的润玉道:“不收你,洒扫的事你不是一样做?你可知,你想入我门下,要如何?”
陨丹?
正想着,一枚陨丹便飘至身前,润玉无力地闭上了眼睛,袖中瘦长的指节攥得发白。
他到底该如何才能弥补曾经的过错,可即便再来一次,他又如何能看着锦觅魂飞魄散,如何告诉舍不得见他皱眉的踏雪:自己不止如叔父、彦佑口中那般阴暗乖戾,还曾不惜自残性命暗暗祈求锦觅回头,而这一切便是自己一次次推开她伤害她的原因。
他曾经那样卑微地渴求一份热烈到毫无保留的爱,但是当这份爱终于来到他的面前,他却只能推开——踏雪还有将来,可是他没有了,因为他为那朵不属于自己的昙花赌上了一切,再无回身之地。
老君带着遥知仙草出现之前,润玉以为自己历经劫数,已非昨日飞蛾,到头来却还是一样,禁术和遥知的双重反噬都远不如再度割舍她来得痛苦。
于是他开始掩耳盗铃,可是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上古开天神明的俯视之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