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你过来坐呀。”
众人视线果然集中到薄聿川身上。
顾韵听到尹岑喊他的时候,嘴角不自然地抽了一下。
薄聿川幽幽然转过头,眼神中多了丝不一样的情绪。
他一瞬间的表情好像是在说,装一次两次就够了。
这是装上瘾了。
尹岑当然看懂了他那意味深长地一记眼色。
她偏不无视他,一定要把他拉下水,他有本事接受这桩婚姻,不就有本事承受婚姻带来的痛苦吗?
演戏谁不会。
搞不好哪天她出道了,直接拿奥斯卡小金人。
大家装作看不见他俩别扭的状态。
毕竟个个心里都像明镜似的,知道两人没感情。
尹岑表面功夫做得好,长辈也都喜欢她,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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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底的日子,大约是最后一场大雪了。
晚饭的间隙,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聊天。
薄老爷子年纪大了,很早就回去休息了,临走时还偷偷给尹岑塞了一个红包。
小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豆豆太小,薄影宁担心他摔倒,把他抱在怀里,不允许他跑过去玩。
豆豆手里拿着整蛊人的玩具,揪着绿色小人的红舌头,不停地在薄影宁和薄聿川之间来回扔,玩得不亦乐乎。
薄影宁嫌吵,把电池给扣掉了。
“聿川,赵家小公子投资的项目你给暂停了?”
薄影宁的老公赵隐生是有名的作家,他那不成器的弟弟赵由,就是吴忧的男朋友--昨晚刚刚被尹岑灌过半瓶酒。
尹岑默默转头,看了薄聿川一眼。
薄聿川黑眸隐匿着莫名的光,低低嗯了一声。
薄影宁说:“隐生让我问问,什么原因?”
薄聿川:“我待会儿和爸说。”
薄影宁点点头,看到薄聿川反应冷淡,觉得在家里谈公事不太好。
她把刚送上来的姜枣膏推到尹岑眼前,转移话题:“岑岑在挪威待一年,习惯吗?”
尹岑脑中警铃大作,她先是抽出一张至今,沾沾嘴上并不存在的汁水,眼神心虚地瞥了旁边的薄聿川。
薄聿川的手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放下玩具。
他双腿叉开,两臂搁在大腿上,摆出一中深沉地姿态。豆豆扑到他怀里,嘴里念叨:“哥哥,哥哥,陪我玩。”
薄聿川侧头看她,薄唇抿成一道直线,目光淡淡的。
尹岑故意扯扯豆豆的玩具,装作看不见薄聿川的注视。
她正试图转移薄影宁的注意力,想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豆豆,这是舅舅,快叫舅舅抱抱你。”
谁知一旁的顾韵忽然接话--
“要我说,还不如不去,岑岑去挪威一年耽误多少时间,本来有机会参加全国珠宝设计大牌,以岑岑的实力,夺冠肯定是易如反掌。”
“人家小夫妻嘛。”薄影宁说,“咱们岑岑到哪里都第一名,美貌也是数一数二的。”
尹岑被夸得不好意思,一时竟有点窘迫。
顾韵是薄聿川的继母,他们感情非常一般。
但没有到恶劣的地步,相对来讲,顾韵比较喜欢尹岑。
也许是爱屋及乌吧。
毕竟她是顾冥河的亲妈,顾冥河那样喜欢着尹岑,她心里的儿媳妇早就内定尹岑了。
后来尹岑和薄聿川结婚,顾韵难受了好大一阵子。
尹岑的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装作忙碌的样子,和豆豆玩耍。其实那一年,她没去挪威,从来没想过去找薄聿川,她只不过是瞒着两家长辈,跑去瑞典生活了一年。
听说瑞典的雪景很美,她想都没想,收拾行李就上路了,中间,还抽空和乔京楚吴忧跑去南美几个国家玩了一圈,那一年,她完全没把薄聿川放在眼里,更没有把自己当成他的妻子。
她没有过青春期,长大后偶尔这么叛逆过一次。
*
九点一刻,雪停了。
黛色的池水边缘积下一层厚厚的雪,柿子树覆满白雪,远远一看,如同一副泼墨山水画。
豆豆玩累了,薄影宁带他上楼睡觉去了。
薄霖在书房写字,薄聿川坐在一边和他谈工作。
尹岑在院子里玩雪,她是没见过雪的江南人氏,每次下雪都新奇,和几个大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她一回头,聂南峥正站在窗口静静远眺过来。
中式庭院的灯笼昏昧朦胧,把他整个人氤氲成一道瘦长的黑影。
白茫茫的雪,映衬着深蓝色的月光,窗外是一大片雾竹,是院落里少有的墨绿色。光影落在他的身后,把他整个人笼罩在明灭不定的阑珊处。
薄聿川只穿一身西装,姿态随意,似是在看她。
尹岑有片刻恍惚,心想薄聿川真是盘靓条顺。
其实和他结婚不算亏。
她从地上团了一团雪,瞄准他的方向扔过去。
雪团闷地掉落在走廊上。
几个孩子见尹岑大胆的扔过去,忽然犹豫地收回手。
薄聿川是除了薄老爷子之外,薄家最有发言权的一个人,大人懂,孩子自然跟着懂。他们不敢和薄聿川造次,手里的雪团转而扔向同伴,嘻嘻哈哈满院子乱跑。
尹岑站到台阶下,与他隔着一条走廊,手里拿着雪团,做出一个要扔的动作,“你看什么看?”
薄聿川脸上寻不到半分慌乱之色,“看你好看。”
这句话晚上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她肯定相信。
从薄聿川口中说出来显得有些怪异,他明明是在看着她,可那双狭长漆黑的眸子,温冷淡薄,似乎已经穿过她,看到另外一个人。
尹岑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说谁。
她自动过滤掉话中带刺的部分,宛然一笑:“被你发现了。”
薄聿川不急不忙地解释:“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