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蜷起一只腿，把头放在上面，让自己能够看着艾斯的侧脸。
“好啊。”
她在笑，红唇抿出动人的弧线，轻盈的白发反射着耀眼的光，红宝石般的双眼映照出一瞬间艾斯的失神。日长昼永，万籁俱静，在一去不复返的长途，他遇到格林娜，她那样温柔地看着自己，犹如在看天地间最珍贵的宝藏。他们谈起蟹肉的口感，谈起泉水的甘甜，说无风带海平如镜，聊东海的夜里凉风习习。他们谈论爱，格林娜便聊起她的餐厅，杰克和霍克对莉娅的爱，格里夫对莉娅的爱，托尔对莉娅的爱。他们也谈论月亮，艾斯说他曾在罗格镇看到两次月亮高升，一次是在处刑台前的广场，月光将支架的影子照到他的身前，好像他站在罗杰处刑时的位置；一次是在海岸，伙伴们去寻欢作乐，他便一个人游泛在海与岛的分界线，无言的金月在海平面逗留，想找人说些什么，但回顾四周，只有自己在夜晚观海。
在一言一语之间，他们渐渐靠近名为水井的村庄。
“有食物的香味。”，艾斯伸长了脖子，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空气中细微的气息。格林娜在一边安顿好坐骑，虽然比蟾蜍和沙蟹小了一大半，这样庞大的生物突然出现在普通的眼里还是会难免让人觉得害怕。
“我们进去看看吧。”
她拿起行李，拍拍艾斯的肩膀。
高墙内的生活比他们想象得要好太多，虽然食物比往常短缺但也还算充足，物价也被控制在能够被接收的范围内。小孩子们笑着在他们身边跑过，追逐一直可爱的小狗，小商小贩也在街边吆喝着，混杂以物换物的平民。艾斯警戒的心也稍稍松弛，格林娜礼貌地买下一个西瓜，同摆摊的大叔闲聊。
“话说回来，这里可真祥和。”
“对啊，这可多亏了叛乱军”，中年人笑呵呵地将西瓜递给她，而那个特定的名词引起了艾斯的注意，“最近国家一直不太安定，前些日子还有沙贼抢劫，但自从他们来了，就没人敢来招惹了。”
“叛乱军也驻扎在这个村庄吗？”，艾斯接着问道，摆出一副惊讶的神情，“其实我们也想拜见一下叛乱军的头领，不知道在哪里能够找到他们呢？”
他们随着商贩的指引来到最高处的楼宇，俯览全村的景色，这里的确和平得有些不可思议。拥有充足的水源是一回事儿，但民风能够如此稳定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虽然不愿承认，但似乎眼下叛乱军的统治确实胜过了国王。
“看到这些，薇薇会怎么想呢？”
艾斯在她的身后呢喃，用余光注视格林娜观察她的反应，对方没有停下，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这不是国王的错，也不仅仅是克洛克达尔的错，它的根源更深，扎在整个世界的制度上。”，她回头，朝艾斯笑笑，“如果是我的朋友阿西雅，大概会这样说吧。”
然后突然停下，凝视左侧的露台。
“我好像找到叛乱军了……但情况有点怪。”
他们三下五除二快速教训了几个冒牌货，正当头领准备开溜时，被艾斯止住。
“暂时不用跑路，”，小队长吃着面条和烤肉，含糊不清地说，“我也没有想赶走你们。”
这下他们倒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在艾斯吃完最后一口后收拾好盘子开溜。艾斯擦擦嘴，回过神来发现格林娜正在确认地图。据她所说，这里是前往犹巴的必经之路，以路飞的习性必定会来到这个村庄，所以只用在这里等待大家汇合即可。他们沁在蔚蓝色的天光中，在建筑物的阴影下歇息，沙漠中难得这样清凉的地方，就连风都要爽快好许。不用急着赶路，闲来无事便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来自……罗格镇对吗？”，艾斯低垂下头，像是在看指针的方向，又好像在焦虑着什么，“你有见过罗杰吗？我是说，二十年前的处刑…啊不过那时候你应该还不记得，但或许你的父母有看过……”
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合适的开头，但他还是将此问出。女人收敛笑颜直起身将目光放向远方，无法回应艾斯的期待，正如索隆当初质问她为什么要加入草帽海贼团一样，万象如梦境般混沌，她只是被一个又一个忽然从脑海中闪过的片段驱使，才最终听从大海的召唤。于是她再一次，试图寻找更久远的记忆，可这终究是徒劳，一如漆黑不可测的深渊，黑洞，看不到任何东西。
“对不起，艾斯，我曾经失忆过，我只记得最近三年的事儿”，她说，语气里听不出悲喜，只是眉头似乎有些稍稍皱起，“所以也没有亲生父母或者是血脉相连的家人的记忆……当然昨天和你说的，凯撒餐厅的人们也是我的家人，我想那不会有太大区别。”
“但我想，”，她拂过脸上的随着气流飞舞的发丝，眸中绽放出新的光，“我想他们是爱我的，我也爱着他们。”
她说起霍克和杰克的母亲，那个下午就像现在这样烈日炎炎，她受兄弟俩所托将崭新的眼镜送到老太太的家里。老妇人招呼她吃了一顿简便的下午茶，白发苍苍的老人谈到她也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只是年少时不幸夭折。她的眼里闪着泪，但满是皱纹的脸上又露出慈祥的笑，即使那个小姑娘没能如同厨子兄弟赡养她，老妇人也依旧深爱着她，她爱她，仅仅因为那是她的女儿，这份爱无所求，她的诞生即使老人最贵重的礼物。老人爱杰克和霍克，格里夫爱他的孙女，塔米爱莫迪，皆是如此。
格林娜那样幸运，爱构成了她的认知，可艾斯不同。他的食指摩擦着拇指的指腹，在格林娜看不到的角度，神情变得越发凝重。他斟酌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可是，这个世界上仍然会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他深吸一口气，胸膛痛苦到好像快要炸裂，“你看，假如，我是说假如，罗杰留下了一个孩子，那他会经历什么呢？即使想获得自由，他一辈子还是会笼罩在父亲的阴影里，海贼王的名号无处不在。他会被世人嘲笑，被海军追杀，众生咒他死。若是有幸活了下来，有幸找到自己的伙伴，家人，也总是犯错，永远无法报答爱着他的，对他恩重如山的人。”
他大力撕扯揉捏自己的头发，一头卷发被搞得乱糟糟的，疼痛顺着头皮传到神经末梢，却遮盖不了心中的痛。好像是尚未愈合的伤疤被再一次撕裂一样。
“那混账知道这些，即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