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远也忘不了十八岁的那年。
低沉阴郁的自己,闷热昏暗的夏日,长长的看不到头的医院走廊。
北京的蚊虫那一年格外肆虐,一到傍晚时候聚在空中,肉眼可见一团黑气。
母亲被安排在无菌舱,一天光病床费就1700,为了省钱,探视结束她就在10楼的安全通道,找个角落抱着书包将就一下。
其实也睡不着,每晚每晚都会被噩梦惊醒。
医生站在面前,冷漠地递给她一叠厚厚的单子让她去缴费,梦中虽然看不清数字,可她知道自己交不起。
没有后盾,孤注一掷,家里的房子已经被她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就连她用了还没半年的新手机也转手了。
再下去,能卖的,只有自己了。
那天很快就来到了。
护士拿着单子来找她的时候,她异常平静。
好的,下午晚些时候我去交。
病床上的母亲惴惴不安地看着自己,病痛已经把她折磨地不成人样,额头嘴角布满暗红色的伤疤,抓着自己的时候都感受不到她的力气。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遥远而又飘渺,别担心,有钱。
可坐到楼梯间里,啃着凉的干馒头,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真的没钱了。
真的只能卖自己了。
她扯出包里的白色短袖,拿出黑色的笔胡乱写了几个字,仅仅一眼,又慌乱地把它团成一团塞进包里,拉好拉链双手抱住,像是包里有什么猛兽会跑出来似的。
任情绪像是决了堤的洪水,她生平没有那么大哭过,整个楼梯间回荡着她凄厉无助的哭声。
然后,他就出现了,高高瘦瘦,一身军装常服,带了个口罩,声音低沉,“给你,别哭了”。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牛皮纸袋就丢进了怀里,男人大步往楼上走,几秒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如果不是里面那封信,她真的会以为自己遇见了神仙,仅仅是为了帮助她,才下凡走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