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谢佩鱼渡劫的日子,她独立于山头,手中的剑铮铮作响。
元婴被称为修仙路上的分水岭,为了渡这场劫,谢佩鱼不知道准备了多少灵丹仙草,就连这身衣服也是特意请人做的法器。
不消片刻风卷云动,云朵被撕扯成絮状,重重倚叠的云层里传来闷雷声。谢佩鱼盯着涌动的云海,用力握了下手中剑,夙霜振颤了一下剑身作为回应。
劫云酝酿了一番,第一道雷猛然劈下,惊雷有成人手臂粗细,直直地就要从谢佩鱼头顶灌入。
谢佩鱼抬手以夙霜挡住,仍有余波缠上手臂,还未等她缓口气,第二道雷紧跟在后。
接下来是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劾人的紫黑色雷劫一道接着一道,漫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等劫云散尽,地上竟不见人影,只余山头上的巨坑和焦黑的土地。
——
这是间逼仄的房间,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是角落挂着的提灯,没有烛火却浅浅亮着,罩住地上一大片奇异的图腾。
图腾乌沉,风干的血迹正是这种颜色。
法阵前跪着个瘦弱的少年,他低垂着头,口中喃喃着晦涩的发音,连续的低吟在屋内响起,像极了徒劳颤动翅膀的濒死的蝴蝶。
下一秒,法阵亮起红光,给整间房刷上一层血色,也照亮了少年瞪大的眼睛。
红光起起伏伏,这法阵一副极不稳定的样子,在少年渴望的目光中,法阵中心出现了一道黑影。
黑影呈长条状,轮廓扭曲,通体漆黑,完全分辨不出色块与色块间的区别。
少年却惊喜交加,脸上的表情激动到扭曲。
他本就是跪着的,当即伸出双手按在身体两侧,俯身结结实实磕了两下头:“魔王在上,西诺斯王室第十三代子嗣,裴西·西诺斯,愿献上我身和我的全部灵魂,祈求大人降临。”
那道黑色的影子没做出任何回应,沉默在这片小小的空间里蔓延,裴西的心纠作一团,他无法不想起自己所遭受的,想起那些人折辱自己时说的话。
这具身体与灵魂,居然低劣到连魔鬼都不愿意接受。
裴西闭上眼,心一狠将头重重磕向地面,一下又一下,疯狂却极尽虔诚:“大人!我愿为此付出您想要的一切,求您赐予我力量!”
闷响声隐在他扭曲的嘶喊,额头渗出血色从眉心流淌而下,蔓延到他笔挺的鼻骨。血迹不仅沾染在了他身前的地面,动作间血珠被甩出,在裴西没注意的时候落到法阵上。
法阵中间浮着的“黑影”突然动了动。
寂静。
在一片几乎要把人逼疯的寂静里,谢佩鱼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在下沉。
她睡得实在是太久,醒来时这片并不真实的深海似乎也有着水压。漫长的时间里,只有水波流动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偶尔会有一串骤然出现的水泡,向远方滚去,又倏然破裂,发出哗一声轻响。
某一瞬间,平静无波的识海里落下一块灼烧到滚烫的石子,涟漪四散,那抹灼热迅速蔓延。
无尽的黑暗里,谢佩鱼于昏沉间抓住了一丝清明。
等等,她还没死透,还能救。
那团黑影里突然亮起两点,黑色随着法阵的光芒一起消散,谢佩鱼醒来时,眼前就是这样一幕。
墙角投射下诡谲的黄色灯光,自己浮在空中,脚下的地面上画着繁复的法阵,明显可以看出,这法阵是以自己为阵眼向外周绘制的,一圈圈交错成结,看的人眼花缭乱。
法阵前跪着一个瘦弱的少年,在这样的灯光下也难掩样貌的秾艳。他有着一头金发,碧色的眼睛狭长微弯,眼尾上翘,眉骨深邃且流畅,只是此时惨白的皮肤和微微凹陷的双颊让其逊色三分。
他额头上的血流到嘴角,眼底分明是极致的震颤与疯狂。
凭谢佩鱼几百岁的芳龄,她敢肯定,画这阵法的玩意儿,是血。
至于眼前的这个少年……
谢佩鱼看着他乱糟糟的金发长发和碧色的眼珠,心里的疑惑几乎要喷涌而出。
妖修?
但他身上没有任何灵力留下的痕迹。
这里是哪,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即使没扛过雷劫,她也不该在这种古怪的地方吧?
谢佩鱼突然眯起眼睛,她惊觉自己的识海里多了点东西。
她入元婴了!
神魂探入识海深处,本来存放着金丹的位置躺着一个玉似的小人,长得和谢佩鱼一模一样,完全是缩小版的她,只眉心多了一点红。
但一般来说,元婴该是通体纯白,谢佩鱼能感觉到隐隐有根线从红点延申而出,将她和那个少年联系起来。
而一个强大的修士,是绝对无法接受,这种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酿成的因果。
情绪震荡间,眼前的少年受到影响,发出一声闷哼直直坠倒在地。
谢佩鱼就要从空中下来,突然发觉周围环境里只存在着完全不同于灵力的能量体,她当即调动起灵力,右手前伸张开五指,下一秒,夙霜出现在手心。
谢佩鱼把剑身完整地、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夙霜没有任何损坏,反倒被雷劫淬炼了一番,更是剑意逼人。
再看了一眼和自己神魂绑定的储物戒指,谢佩鱼松了口气。
储物戒指里都是她搜刮来的宝贝们,还有那成堆的灵石,这些可是她的全部家当,至于其他想知道的信息,就得问问那个昏倒的少年了。
【滴——,成功绑定宿主,1%,30%,55%,80%……100%,系统加载成功。】
【宿主你好,系统117号为你服务。】
【接下来,我将作为你的专属系统,在这个世界陪着你直到你完成任务。】
一连串奇怪的机械音在谢佩鱼脑海里响起。
【等等!你要做什么?】
117刚加载完毕,就看见它的宿主正拿着奇怪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少年,——她们的任务对象,连忙大声唤回谢佩鱼的注意,唯恐她一个不爽把人砍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谢佩鱼神色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