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刚掐断线,这边手机又“嗡嗡”的响起来,许蔚清接起来:“喂?”
顾盼盼快要哭了:“清清,你那边怎么样了?”
许蔚清坐到地面上,身体微微后仰,靠到床上,抬手揉揉眉心,先叹了一口气,“怎么哭了啊?我还没哭呢。”
顾盼盼哭得更凶了:“清清,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顾盼盼是许蔚清的发小,两人从小关系就好,从幼儿园到高中,再到后来留学,两个人都是一起的。
这次许蔚清家里出事,顾盼盼人在英国没赶回来,隔着大洋、倒着时差给许蔚清打电话,嘘寒问暖,“你那边到底怎么样了,你要急死我,你快说啊!”
许蔚清被她哭的头疼,“跟你听到的差不多,我哥在我之前,把股份卖了还赌债了。”
顾盼盼修英国文学的,不懂金融:“那伯父伯母呢?”
指尖的烟燃到尽头,灼热的有点烫手,许蔚清恍若未觉,指骨轻轻一敲,将积久的烟灰抖落。
两个人不知不觉沉默了下来:“……”
顾盼盼又问了其他的事。
许蔚清也没瞒着她,一一说了。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要开始可怜自己,“家族破败,父母双亡,哥哥还是个赌/徒,欠了一屁股债……而我,学业未成,无依无靠,一觉醒来在陌生的床上,这是拿了什么《霸道总裁の破产娇妻》之类的玛丽苏剧本吗?”
顾盼盼继续哭:“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乐观过头了吧。”
许蔚清靠着床,有些懒,随手拿起刚刚给杜明付钱的钱包,才发现是个男士皮甲,第一层塑封的透明夹层里,夹了两张一寸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长了一张极英俊的脸,却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很好的脸型,棱角分明,眉骨很深,鼻梁硬挺,下颌线清晰锋锐,透出男性的坚毅,像世间最锋利的刀精心雕刻出的艺术品,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碎发间,英挺的眉下压着一双漆黑的眼,眼型狭长,眼尾微微上挑,眼瞳很黑,深不见底,阴鸷、冷欲,掺杂了过分的理智和欲/望,透出丝丝阴寒,像蛰伏在夜里的兽,充满危险......
这双眼睛,总能带来压迫感,仅仅对着照片看久了,后颈上的毫毛也会根根倒竖起来。
照片证实了钱夹主人的身份──程邃。
许蔚清微微扯动了下唇角,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没意识的情况下,睡了个大人物。
程邃,在上京,甚至整个华国,都是数一数二的。
转而,许蔚清又想到:这么说,刚刚自己是拿程邃钱包里的钱,付了程邃的“服务费”?
嗯哦,有点尴尬。
但许蔚清颇觉得不亏。
顾盼盼:“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啊?”
许蔚清检查了一下钱包,放到一边,自嘲的说:“按剧本来,我应该是等着程邃来找我,甩给我一份合约,让我做他的名义上的妻子。然后,我们开始又甜又虐的合约婚姻,等他的白月光归来,我心痛难忍,带球跑了……”
顾盼盼哭的太厉害,收不住,直打噎:“清清,你还是,快报警吧!我打电话给周星辰了,周星辰说他不会不管你。”
许蔚清没挂电话,听顾盼盼又哭了一会儿,心里竟然渐渐轻松了许多。
仿佛顾盼盼把她自己的那一份眼泪一起哭出来了。
挂完电话,许蔚清又点了一支烟,伴着缓缓上升的青烟,开始认真思考顾盼盼抛给她的问题:接下来,该怎么做?
晟荣是回不去了。
父母出事前夕,晟荣曾传出过公司的丑闻,接连引起一阵不小的社会舆论。
许蔚清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件看起来不大不小、半真半假的丑闻,其实是“大厦将倾”的预演。
晟荣早就不姓许了。
而那个时候,许蔚清毫无知觉,安心的在异国他乡的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如果,她能早一点察觉......
许蔚清散着微卷的发,单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撑着额头,用力的压住跳的不停的太阳穴。
凡是有个“如果”当头的事,她都不敢妄想。
接连发生的意外,仿佛来自外太空的陨石,在她心上撞出巨大伤口,割裂了她整个人生。
许蔚清提醒自己,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她没有时间等伤口愈合。
小行星撞地球,带了大灭绝,然后才在漫长的岁月里迎来了新生代的大繁荣。
其实不是。
在那场浩劫里,生命一面毁灭,一面新生。
按着太阳穴,走了一会儿神。
许蔚清从钝痛中缓过劲来,重新思考起,何去何从的问题。
信托基金被冻结,可支配的资金只剩了了。
要省着用。
许家有几处房产都被抵押了。
一时半会儿,她竟然连去哪里住都成了问题。
许蔚清外在的性情温柔冷淡,她的朋友并不多,更何况她高中毕业就去国外读书,跟这边的朋友联系越来越少。现在这情况,能收留她的朋友就更少了。
顾盼盼说,她给周星辰打过电话了。
周星辰是顾盼盼和她共同的发小,周父跟许蔚清的父亲也是好友,周父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再考虑到,周父是本地有头有脸的局/长,能为许蔚清提供一定的庇护,周星辰那里确实一个好去处。
顾盼盼担心许蔚清抹不开面子,所以替她善做主张联系了周星辰。
料想,许蔚清有难,周星辰不会将她扫地出门。
许蔚清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周星辰可以给她提供容身之所,但那并不是她想要的。
顾盼盼问过她,“清清,你想要什么呢?”
一个人拥有的东西越多,顾忌的也就越多,做事难免畏首畏尾。
而对于输的一无所有的赌徒来说,最想要的,当然是不惜一切代价,翻盘,拿回她曾拥有的所有。
许蔚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