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有古刹,山中常有精怪。
李欢虽守着京都,却不常来这里走动,佛家的地界,自有规矩。
再说了,就是棵树听了千年的诵经,熏了千年的佛香,再怎么木头疙瘩也能勉强修出些灵识。若是这都要一一追究,十个李欢也忙不过来。
况且,寺庙附近的精怪,多是性情纯良,顶多不过个把小狐狸顽皮些,却也翻不起什么波浪。毕竟,守着这千年的古刹,就算是真有作乱的,人家寺庙自己抬抬手就收拾了,哪里轮得到她。
所以走这一遭,李欢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老头儿催的急,啥也没交代,只说让她速去。
一路往西,很快到了寺庙附近。停好车,循着山路继续向前,走近寺门,抬头端详,李欢心下一沉。
好重的妖气!
正琢磨着,迎面寺门里出来个小和尚,不过十一二岁,白净净细嫩嫩的,跟个小面团似的,走到跟前,还带着点小童声,客客气气地问道:“施主可是来找我师父的?”
“令师法号?”
“明空。”
李欢默默在记忆里搜寻一番,不认得。
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便是你师父说的那人?”
小和尚奶声奶气答道:“师父说了,是位仙气飘飘的小姐姐。”
李欢无语,摆摆手,示意小和尚前面引路。
迈进寺门,里面的妖气竟比寺外更重,李欢心下诧异,堂堂佛家清净地,怎能容下这滔天的妖气。
循着小路,他们很快远离了前院的熙攘,来到僧人居所。再往深处走,便望见几排翠竹掩映下,一处独自的小院,白墙灰瓦,木门虚掩着,露出不大不小的门缝。
走近门前,李欢停下脚步,打算待小和尚通报声再进,却见门缝里闪过一道人影,应是个女人,一身红裙,十分扎眼,不过那身后高高翘起的大红尾巴就更显扎眼了。
李欢挑挑眉,好个胆大包天的狐媚子。
院内传出三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的工夫,小和尚出来迎了李欢进去,院子里几株老梅树,不是花开的季节,看着有些萧索。
入了堂屋,见一位僧人打扮的年轻男子起身,双手合十。
“贫僧明空。”
李欢微笑还礼,上下一打量,便开门见山。
“法师年纪不大,修行却深厚,可见真身绝非凡人,只是我看法师眉宇间多了些迷雾,少了些清明,怕是沾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长此以往,恐与修行无益。”
“姑娘错了,如今我在凡间,便是凡人,前世也好,真身也罢,如同消散的云烟,与现下的我有何关系?”
“法师错了,你说前世与你无干,可你这一身的修行,若真换个凡人,恐怕没个几百年都不成。既已沾了前世的光,就得担起今世的责。说白了,占了便宜还卖乖,未免不厚道。”
年轻法师微微皱起眉头,刚欲分说,却听得一侧竹帘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姑娘好厉害的一张嘴呢。”声音明明是责难的语气,听着却宛转动人,令人全身酥麻,实在是了不得的媚术。
李欢眼中一道寒光闪过,胸中一股真气涌动。
厉声道:“不上道的狐媚子把戏,也敢在本姑娘面前摆弄。”
随着李欢话音落下,原本昏暗压抑的屋子,顿时亮堂了许多,门外忽的有清风过堂,透着股子舒畅。
那明空和尚好似也清醒了许多,瞪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略显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狐狸精。
那狐媚子一惊,这女子看着平平无奇,竟一下破了她的法术。
“哼,不过是只三尾赤狐,你那尾巴寻常修行人看不出,却逃不过我的眼睛。说吧,来这兴风作浪,所为的不会是这位俊俏的法师吧?”
“你知道什么!”那狐狸精见自己破了功,便没了方才的娇柔模样,声音尖利起来。
“五百年前,我与他相识在金陵城,他说他本是仙界中人,来人间历劫三世,必会三生三世宠我护我。可第一世后,我等他再次转世足足等了五百年啊!他这世却将我忘了个干净,为了避开我,他还跑来出家!他以为佛祖便能将我阻在山门之外,可凭什么,我清清白白修行,没杀过生没做过孽,不过是一腔痴情错付了他。佛门我如何进不得!”
李欢漠然道:“忘了便是忘了,你给他施术,只能迷他一时心智,又有何用?”
三尾赤狐听不进李欢的话,仍自顾自继续说道:
“自他出家后,我好生寻他,前几日总算找到这里,好言好语劝他还俗,岂料他竟威胁说要请人将我收了去。我做错了什么!我那么爱他!等了他五百年啊!”
李欢冷哼一声,“小红狐狸,你们狐族最是聪颖,可为什么总过不了情关,他前世除了花言巧语哄你诓你,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值当你这么惦记他?我看你既是五百年前已修成人身,可见修行已是不浅,这五百年里,你若好好修习,早该渡劫,运气若好,大小能当个地仙,可看你如今这模样,这么些年大抵已是荒废了,就为了个男人,值吗?”
“这位女神仙,你说话未免太武断了些,贫僧听着很是刺耳啊!”
此时,这明空和尚已清醒得差不多,李欢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也听明白了。大概就是说他是个渣渣,出家人可受不得这等污蔑。
李欢嗤的一声,“和尚,你若觉得我说的不对,那不如就随了这位狐狸姑娘,好歹人家对你一片痴心……”
“阿弥陀佛,贫僧细细思量,女神仙的话真乃醍醐灌顶,令贫僧茅塞顿开。您继续……”
李欢冲明空瞥了一眼,扭头对小红狐狸接着说:“看见了?男人终究是靠不住的!你再执迷不悟下去,毁了修行不说,等哪天他在人间历练完,终是要回到原本的地方,凭你现在的修为,那时怕是去给他提鞋都不配。哎!你别冲我龇牙!我话虽难听,但理不歪。整天上赶着,平白让人看不起!”
狐族向来骄傲,脸皮子薄。李欢这一通胡咧咧,愣是把三尾赤狐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再开口,那赤狐倒是平和了一些,“可我不甘心,我的感情,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