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八,解试放榜。
李绍辉果真是中了,虽说是录选的第七十三位,名次算不得高,但总归是得偿所愿成为了一名茂才。
李家下人上门报喜之后,安氏就与梁太夫人商议要去道贺之事,梁太夫人自然点头赞同:“都是亲戚,晏哥儿在他们家读书这许久,如今该是去贺一贺。”
说到这里,又说:“我前些日子得了一个上好的玉佩,你也一并带去给他家大郎罢。”
“是。”安氏含笑答应。
这里梁太夫人却又想起:“晏哥儿可也要与你同去?”
“那孩子今天一大早就与二弟妹他们一起过去等报录了。”
闻言,梁太夫人有些不放心,嘱咐道:“李家今天逢这喜事,多半是要宴饮答客,你为人母的可得看着点,莫要让晏哥儿吃多了酒。”
毕竟孩子还小,酒吃多了伤身。
安氏自无不肯,忙应了下来,笑着说道:“还是母亲总是惦念着他。”
“我就这么一个孙子,不惦念他还能惦念谁……”
梁太夫人面带嗔怪地说笑:“难不成还惦念他那一年到头不回家的老子?”
这话虽是玩笑,但安氏也不敢多言,只又陪着奉承两句就回屋收拾齐备,去往李家。
………
李家虽是出身商家,但在京都经营多年,自也有一些关系亲近的人家,眼下见李家大郎录选茂才,都来相贺。
一时间李家门前车马往来不断,端是一副花团锦簇的景象。
门子们远远见着晋阳候府的马车,立马脚下如飞,到内院禀报
眼下堂内已然聚满了来道贺的宾客,听了门子回话,李氏抿嘴一笑说:“想必是家里嫂嫂来了。”
听闻是晋阳候府世子夫人来贺,堂里众人更是满眼羡慕。
李老太太更是笑容满面,神色间也带着几分自豪之态。
有一门好亲戚,确实是一件很有光彩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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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揽松轩。
顾沉晏此时正在与李绍明下棋。
“我就说你今日过来没甚么意思。”
李绍明落下一子,无奈摇头:“本来考中茂才是件喜事,只是家里这般大的阵仗,倒是有些……我看大兄在前头应酬那么许多人,真是替他难受的紧。”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惭愧之色。
毕竟读书人最要面子,就算是考中了,也最好装出一副成竹在胸单薄名利的样子,免得太过忘形遭人笑话。
况且于读书科考而言,茂才只是一个起点,并不值得过于排场宴请。
故此见着前头道贺的人一多,李绍明就拉着顾沉晏躲到后院下棋喝茶。
“你也想的忒多了。”
顾沉晏笑着说:“你家里盼着这一天多少年?好容易绍辉兄录选,自然是要好生高兴高兴,这不过是寻常事罢了,你何必多思?”
“再则来说,你我读书科考,本就是为了兴家望族,让家里人欢喜,又不招惹妨碍谁,有何难堪之处?”
听了这一番话,李绍明只觉豁然开朗:“倒是我一时想岔了,多谢沉晏提醒。”
两人说话间,就见一个小厮来报:“晋阳候世子夫人来了,在正堂寻晏公子呢。”
听了这话,顾沉晏立即站起身来就要走。
“这局就差几步,下完了再去也耽误不了。”李绍明急忙拦住,这局棋眼看他就要赢了。
“所谓‘以孝事君则忠,以敬事长则顺’。如今母亲寻我,身为人子若是慢待,岂不是白读了《孝经》?”[注]
顾沉晏简单言语几句,就不再多说,一路跟那小厮去往前院。
他言辞温和有度、举止庄重矜贵,颇有魏晋公子名士的风姿,看着很是洒脱、坦荡。
李绍明不由暗暗惭愧——方才还以为沉晏要寻借口逃了这局棋,真真是小人之心。
……
李家的宅院算不得大,加上家里今天客多,就只得在侧花园的耳房处添置了条凳桌子,给各府随行下人们休憩之用。
一路从内院出来,顾沉晏手里把玩着腰间一块玉环。
“今天到府里相贺的人可真多啊。”
“可不是,不想李家也结交了这么多人户。”
……
他耳力不错,刚过侧花园时,就听着下人们聚在一处闲话,言语之中颇为羡慕李家今天的风光。
本朝以文为尊,李家相交的又大多乃是商户,自然是羡慕能出一个茂才。
正欲走时,却是听闻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虽说是件喜事,不过是中个茂才罢了,就这般张扬,终究小家子气。”
这话一出,似乎就有人不服:“你是哪一家的?说话好大的口气,连茂才相公都不放在眼里。”
“茂才在咱们晋阳候府跟前能算什么?”
那人冷笑嘲讽道:“且不说咱们顾家,就是大夫人娘家安氏一族,那出过的进士就数不清,安家二爷更是在前几日才中了桂榜,只待来年春围之后就是新科进士,哪里是小小茂才可比的?”
……
听了两句,顾沉晏吩咐身边的李家小厮:“劳烦去唤了那人过来,就说我有事吩咐。”
不一会,小厮就带了人过来,却是他们东府的一个伺候出门的粗使丫鬟。
那丫鬟一路小跑过来,额上尽是细密的汗珠:“公……晏公子。”
顾沉晏看了她一眼,神色平淡地吩咐:“你回府里给琥珀带句话,让她不可再给廊下的鹦鹉添水。”
“是。
待那丫鬟走后,顾沉晏眼中寒霜化尽,形神和煦地踏步往正堂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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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的客宴直到晚上方散。
回到府里,顾沉晏按例去了正院给祖父母请毕晚安,又与安氏闲话几句,最后带着小厮冬青一路去了前厅。
先是叫人把那胡言乱语的粗使丫鬟捆了,又传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