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
“唯芷啊,回来了?”
苏唯芷刚从坊里回来,便看见柳瑾坐在她的厢房的椅子上,在已暗淡的房间里,看不真切,现实掺杂着幻想,苏唯芷此时只觉得,几天的功夫下来,娘竟有些苍老和倦怠,再走近点,映入眼帘的是娘几缕近来熬出的泛着光的白发。
看着眼前的妇人,苏唯芷喉咙哽咽,有些颤颤巍巍地道了声:“娘。”然而接下来的“您怎么有空过来”像是镶在了喉咙处,再也发不出来。
苏唯芷快步走到柳瑾身边,用身体环住她,柳瑾无法看见苏唯芷的脸了,苏唯芷有些庆幸,眼睛里的泪水顺着脸颊,汇聚到下巴处,苏唯芷马上用袖子拂去,就这样,屋内没有抽泣声,没有脚步声,有的只是无声的泪水,满屋的寂静……
这,寂静,屋内人心知肚明,没有人戳破。
“你都知道了吧,你这么聪明。”柳瑾打破了这经久的寂静,将手覆在苏唯芷的手上。
“娘,你说我是不是太不懂事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命运让我嫁给刘家,那我是不是必须接受啊?”苏唯芷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泪光还未完全消散,但已经尽力不让自己显出哭过的腔调。
“唯芷啊,娘…对不住你,你很懂事了,真的,我就不该把你丢下,你能再回到我的身边,没有怨恨娘真的很感激了,你不用这么懂事的,有什么不愿,就大胆地说出来,行吗?娘后半生绝不再负你。”柳瑾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了,眼角挂着泪。
唯芷低头看着柳瑾,四目相对,如果我不够懂事,你是不是又要把我抛下,可偏偏唯芷没有说出口,她用指腹为柳瑾擦拭了脸颊的泪,又慢慢蹲下。
“娘,我不想嫁他,你会帮我退婚吗?”如果不能,又何尝不是负了我呢?苏唯芷问得柔和却也坚定,仿佛料到了柳瑾的回答,只是想威逼一下一般。
罢了,怎么想着算计娘亲呢?即使我也曾被算计。苏唯芷只好缓缓起身。
柳瑾怔了怔,果然终究是长大了些,也好,省得再遇上负心的人,“唯芷,娘没用,但我会倾力去帮你,求你变得不那么听话吧,就像现在这样,把不愿说出来,娘真的想弥补!”
巧儿在一旁,不愿再看唯芷犹豫下去,凭什么,她的小姐不能拥有更好的人生,凭什么要在意不那么在意她的人。
“夫人,小姐有心仪的人,他就在扬州城!”
唯芷看向巧儿,果然还是有人在意我的人生的,只有个别人又怎样,一二个足矣。随后看向柳瑾,挤出许久未见的笑意。
“娘,我不愿意将我的人生浪费在我本无意在意的人身上,只愿能待在我在意的人身边。”
也许柳瑾认为唯芷已经冰释前嫌,将她归入了“在意的人”之列吧,她还是在意她的,她在需要她。
柳瑾喜出望外:“当真,娘会倾力帮你,连同你父亲。”
既如此,当初为何弃我于农家,于十一年后又寻回?为何当初狠心不要我,如今将我视如珍宝,为什么呢?苏唯芷不知道上一辈的恩怨到底如何,也不知道要不要深究,有没有必要深究,也许水很深,也许只是偶然。
但是现在,她要为自己谋划一次,利用身边的人:苏忠,柳瑾,萧兰九……目前看来,她还真是不择手段呢,利用的人全是有些真心在里面的,至于柳二姨娘,刘家她却还没费尽心力让他们吃尽苦头呢,要怎么扳倒他们看来还需时日。
不过放心,对她好的人她心知肚明,不会负那些人的,这辈子她都不可能负人的,因为她知道这会有多伤人,她想要的,人要不就从来没有真心相付,否则要护人半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