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华羡眉聚成峰,压抑着心中愤懑,半咬牙道:“柳韵织,你在发什么疯?你是不是心里巴不得那些男人将你带去寻欢作乐?你究竟对我厌烦至何种程度,才宁愿接受那些恶心肮脏的货色?”
“不是阿羡说的,不让我对你放肆吗?”柳韵织心中委屈至极。明明是他不准自己接近,明明是他疏远自己,还说是自己厌烦他。
“那我若是准许呢?”见她眼神犹豫,许华羡眼角抽搐着道:“你也不愿了?”
柳韵织脑中出现“琴瑟笙簧”四个字,如同一把匕首抵在她的喉咙让她难以开口。她强忍住酸楚,道:“我愿。”
“好,那你便做与我看。”许华羡道。
柳韵织轻启嫣唇,款款而歌。她白衣飘飘,立于青瓦之上,在夜色中尤为醒目。
任凭她眉目含笑、声音清甜,闻者还是不禁感到从她身上袭来一阵侵蚀肉骨的凉意,令人发瘆发怵。只听她道:
“花娇为尽蝶蜂狂,和叶连枝付与郎。”
“不羡梁鸿与孟光,只叫鲛绡染红妆。”
“檀郎啊檀郎,……”
“你可愿同我入兰房?可愿替我解罗裳?”
“可愿与我共枕簟,携云挈雨翻红浪?”
唱到最后几句时,柳韵织似白玉般的手在许华羡脸颈流连,许华羡感到她手的温度如冰一般寒冷。
但这一回,许华羡终于从她眼里荡漾的波光中看见她身处一望无尽的深渊,越堕越深,他若再不伸手,就将会永远失去她了。
于是他双手扣住她的头,猛然攫住她的冰凉的唇瓣,又深入她的齿间探查里面是否还残留着生机。
他松开她的后脑勺,搂住她单薄的后背和腰肢,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又锁得更紧,还要再紧一些,仿佛这样她便不会离自己而去。
然而,柳韵织只是任他挑弄着,配合地张合嘴唇,却未能有别的反应。
柳韵织,快告诉我,你的心尚未死去。
柳韵织,快告诉我,我还能挽回你。
许华羡愈发害怕心慌,他怕用尽全力,都无法缠绕住她最后的生息。
他痛心疾首,不忍地离开柳韵织的双唇。他看着她几近惨白的脸,替她抹去眼角的冰泪,不敢拖延太久,便再一次封上她的唇瓣。
他知道,她也欲求着,她在索取着,只是那里太过冰冷,需要更多的热才能让她渐渐回温。
热气?他怎么没想到?也许这个办法有用。许华羡右手并起两指朝她手腕输送真气。
这是,阿羡的气息?柳韵织感到一股暖流从手腕进入体内,无数只小蛇沿着自己的经脉游走,凝滞的气血随之活络流通,身体产生了微弱的暖意。虽然这点热气只是如同在凛冽的寒冬点燃一只火柴温暖手心一般,但她已觉得心底的窒息和冰凉得到了缓和。
过了一会,柳韵织体内的暖意多了起来,她忍不住一只手轻攀上许华羡的胸膛。
因为是柳韵织第一次接收真气,许华羡不敢渡得太快太多,但见她已有反应,他心想果然有效。
许华羡又同她交缠了一会,然后停止渡气,轻轻将她的头与自己分开。
柳韵织双手缠上许华羡的腰,头靠在他胸脯,脚往前挪了挪,将自己与他亲密相抵。
她道:“阿羡,碰我。”
许华羡听到了她心里的声音,在说:“阿羡,救我”。他觉得,柳韵织似乎得了一种怪病,只有同男子缠绵交欢才能得到救治,而且这种病,似乎不止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柳韵织,你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许华羡心情十分复杂。他虽欣喜于将她从深渊中稍稍拉出了水面,却尚未从害怕突然失去她的胆战心惊、惶恐不安中缓过来。
虽然他方才情急之下吻了她,但他本不该如此,这些时日的愤怒怫郁还沉重地压在他的胸口。他感到太多的疑问,在完全亲近她之前,他欲知晓答案。尽管他觉得自己不该耽搁太久,否则她若再次被深渊之水卷挟而下,他可能再也拽不回来,只有追悔莫及。
他终于还是问道:“柳韵织,是不是除了我的身子,别的你都不想要?有没有名分、是不是真心都无所谓?只要可以同我合欢,即便我朝秦暮楚、见异思迁都不在乎,是吗?”
比起提问,他更像是自顾自的叹息。他已做好准备,无论她答什么,无论她答或不答,他都会在坏事发生之前拯救她,挽回她。
“阿羡,我想要你爱我,不厌弃我,与我一辈子长厢厮守。我想得到你,一次又一次地得到你。若是得不到你,我便不必在乎名不名分、钟不钟情。”柳韵织含泪道。
许华羡恍悟,他好像从一开始便错了。他不相信、他不敢相信她的一次次撩拨是她的一见钟情、情根深种,他怕她有如当年一般撩动自己又绝情离去。长厢厮守,多么的可望而不可及,她竟然向自己乞求,说这是她想要的,让他不禁怀疑当年的事另有隐情。
她想得到他,原来是为了确认他的情意。都怪自己,什么都未同她表明,骗她,玩弄她,对她刻意疏离,却还要求她在意在乎,殊不知她根本没有这样的底气。
许华羡垂下的双手抬起,一手揽上柳韵织的腰,一手抚上她的头,道:“是我不好。我不该骗你。我并未曾娶妻,也未曾同别的女子合欢。我不该疏远你,我早该同你表明心意。”
空气安静了一会。
柳韵织轻柔的声音传入许华羡耳中:“阿羡,我爱你,你也爱我好不好?”
他答道:“好。”
她又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厌烦阿羡,阿羡也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他答道:“好。”
许华羡将柳韵织拦腰抱起,道:“韵织,等我,我带你去更高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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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着她纵身一跃,脚尖轻点,飞到了江州城内最高之楼的屋顶。
他将怀中人轻放于碧瓦上。
柳韵织脚下是华灯煌煌,眼前是皓月皎皎,繁星灿灿。
她心想,这是她几个月来见过的最美的景色。
许华羡在柳韵织身后贴坐,右手合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