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脸颊,细细地看他,发现他眼底有些淡淡的青色。
不靠近他到这种地步,是注意不到的。毕竟他的眼窝很深。
可当你凑近了看,就一览无余。
他的睡眠又不好了吗?
赫敏叹口气,忧虑地问,“你……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他缓缓摇头,目光依旧有些悲戚,手还紧紧抓着她手腕。
“你可以告诉我的,什么都可以告诉我。”赫敏说,用手指擦拭着他的脸颊。
苍白、冰冷、湿润。
“某一刻,我觉得自己不值得你喜欢。我永远做不到你那样高尚。”德拉科说,眼睛不安地眨动着,拇指在她洁白的手腕上滑动。
她从没背叛过朋友,尽管她经历了可怕的折磨。他没办法像她那样,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经受酷刑却一声不吭。他也没法像她那样,对谁都坦坦荡荡。他甚至没法把所有的隐秘心事都告诉她,尽管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袒露自己的心声了。
他自私极了。他偷走了她,从她的朋友那里窃取了她,无时无刻不想将她据为己有。谁都不能把她从他身边带走,连她自己都不可以。
他总是无法克制地想去搭建一个玻璃罩,企图把她罩在里面,一丝风雨都别想吹打到她,连他自己制造的风雨也不可以。
他大概已经病入膏肓了。只要她皱一皱眉,眼睛出现一点凄楚,他就会在意得要命。看到她的伤痕,哪怕只有一丝一缕,他就会心痛得要死。更别提她的尖叫,哪怕她出现一丁点儿类似的调子,他就要立刻心肌梗塞。
他一定是疯了。
“值不值得,应该是我说了算。现在,我认为你是在犯傻。”她满脸讶异,似乎完全没预料到话题会是这个走向,“德拉科·马尔福,别告诉我,你是想跟我分手什么的!这种话一般分手才会说。”
德拉科·马尔福,全霍格沃茨最不可能自卑的男孩。现在说出这种话来,他不会是要气馁了吧?因为他父母的狂轰滥炸?就在这短短的半个月时间?
“当然不是。我从未想过跟你分开。”他深呼吸,尝试平复自己的情绪,提醒自己,她是完整的、好端端的,并没有被小刀刻上划痕,“我知道我在犯傻,我可能太担心你了。”
“好吧。你完完全全是在犯傻。”赫敏再也受不了他这样凄惨的表情,他没头没脑、患得患失的样子,有些令人哀怜。
她充满同情地凑近他,拥抱了他,把自己埋进他怀里,“我喜欢你为我犯傻的样子,可我不喜欢你难过。别伤感了,好吗?我们好不容易才见一面呢。”
“你说得对……”德拉科喃喃地说,收紧了自己的手臂。
当他靠近她的时候,那种孤独的破碎感被冲散了,心里的暗夜又被她的光芒所点亮。他轻轻地用脸颊蹭着她的脸,放逐了自己的痛苦,被她甜蜜温润的香气浸透了。
她让他觉得内心安稳。他蹭着她,铂金色的头发与棕褐色的头发交叠。他嗅着她,透过茂密的发,鼻尖滑到脸颊。
赫敏从他肩头抬起脸来,好奇地看他的眼睛。
温柔的、哀伤的、充满怜惜的、琉璃一样薄脆的眼睛。
那双眼睛,令人魂牵梦绕的眼睛。如果能把里面“哀伤”的成分去掉,把“薄脆”的特征挑出来,一定会更好看一点,赫敏想。
他似乎在痛苦着些什么,虽然她尚不清楚原因,但她能感受到那种痛苦。
她轻轻嗅了嗅他,试探着触了触他的唇。
冷寂、颓废、带着咸味。
他没有动,长睫缓慢地眨动着,像是压抑着什么,像是失去了对“亲吻”这件事的热情一样。
这可不行!他怎么能丧失掉这股热情?赫敏慌乱地想。这百试百灵的一招,竟然不管用了,这足以令她不安到极点。
她轻轻抓着他脑后的发,决定先把那些咸味从他脸上、唇间和心底清理掉。她学着他的样子画画,试图舔掉脸上那些越舔越多的泪水。然后是唇,她尝试吸掉那些令人不安的咸。
他都快把自己那股清爽的西瓜味给哭没了。赫敏遗憾地想,不免又重重地擦拭掉那些苦咸的味道。
德拉科固执极了,像博物馆里忧郁的美少年雕像。美则美矣,但全无生气。他依旧被动、麻木、失魂落魄,然而她并不气馁。
她确信自己并不是白费功夫,她能听到他的手指不经意间抓那些绑带所发出的声响。但这远远不够,她要的是鲜活的完整的他,而不仅仅是复苏的指尖。
她尚需努力。过了一会儿,这种看不到尽头的擦拭终究令她不耐烦起来。她来了点自由发挥,傲然把这冷冰冰的雕像推平了,成功听到了他不均匀的呼吸声。
这还差不多,赫敏得意地想。她从未想到过,他如此容易就会丧失支撑力。而他还声称自己不瘦弱呢!
他们的体重让松软的床受到了惊吓,震了震、抖了抖、弹了弹,一如他的心。德拉科从未想过,她落在他身上的样子会是那样美。
纯洁、坚决、温柔,像一片粉白的羽毛覆盖了他。
谁能抵御得了她呢?她想做什么都行。德拉科僵硬的大脑总算开始运转了。黑暗的深渊正在逐渐闭合。还有那双曾经无神的眼睛,被她的光彩划出一道口子,越来越多的情绪等候在出口,正准备从里面流出来。
这片羽毛尚且不知自己的威力。她微笑着,专注耐心地扫荡他的一切。他的脸颊、他的唇齿、他的灵魂。
灵魂里那些沉积的浮灰、碎裂的瓦砾、尖锐的玻璃片,都被这片羽毛收拾干净了。
羽毛用手描摹着他的头发、脸颊和耳廓,口中一遍遍轻吟着他的名字,哼唱着愉悦的调子,红着脸,说它多么喜欢他,多么想念他,见到他有多高兴,每次亲吻他的感觉是多么美妙。
如果她能当面倾诉爱意的话,指环信的那点偷窥又算得了什么呢?他还是喜欢她当面表达情愫,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瞧着他说。
这片直接、坦诚、美好的羽毛像是一把精细的刷子,忍着她奔腾不息的害羞,将青苹果味和某种花香涂抹在一切他需要被填补的地方,让碎裂的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黏合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