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地狱里爬出来了。
——字面意义。
因为恶魔不能随意去往人间,所以我偷偷把门撬开了。
离开地狱并非别有所图,而是心血来潮。
支配说,她要创造一个平等的完美世界,于是追逐着电锯恶魔踏入了人类的社会。
我不能理解支配的想法,却又想了解她这么做的理由。
对于恶魔来说,电锯恶魔是地狱的收割者,是所有恶魔都避之不及的噩梦,亦是祂们抱团也要消灭的敌人。可支配不仅不怕电锯恶魔,还一直向我倾诉电锯恶魔的伟大之处——
好奇。
我无法抑制这种莫名其妙诞生的心情。
支配曾和我描述过好奇是什么。在电锯恶魔杀死了周围的恶魔时,祂没有对坐在同伴尸体旁边茫然无措的我动手。
支配不知道为什么祂放过了我,那种想要探究原因的心情便是好奇。
“你很特别。”支配说,“祂一定认为你有存在的必要。”
但是,支配也说过:“地狱里恐怕没有比你还要弱小的恶魔了。”
恶魔自恐惧中诞生,越是强大的恶魔,就代表人类对其的惧怕程度。
我确实是地狱里最弱小的存在,几乎打不过任何恶魔。
支配捧着我的脸,温柔地开口:“不过,大家都很喜欢你呢。”
作为恶魔,我的名字是「爱」。
支配从人间学了很多东西,她不厌其烦地教我人类社会的常识,对我的名字也有独到的见解。
“爱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东西。”支配告诉我,“被人们恐惧的恶魔一定是强大的,但这不意味着没有力量的恶魔就不强大。”
事实上,地狱里的恶魔证实了支配的说法。大家都对我很好,电锯恶魔也没有伤害过我。
自从支配不在地狱之后,我的生活便无聊了起来。其他的恶魔不喜欢人间,更不喜欢人类,和支配共处的时光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中,而她偏偏去追逐电锯恶魔了。
我对仅有一面之缘且活在支配口中的电锯恶魔产生了好奇,对支配目前生活的人类社会产生了兴趣。
人间。我朝着这个目标撬开了地狱的门,走进连接着两个世界的光幕中。
……然后被冷酷的现实残忍地打了一拳。
这里没有恶魔的气味,合上的地狱之门好像也没办法再用那么简单的办法打开。
脑袋空转了好一会儿,呆呆立在原地的我似乎找到了答案。
通往人间的这扇门,错误地连接成别的世界了。
失魂落魄的我垂着头走在路上,支配说想在人类社会顺利生活下去,金钱与人脉至少要有一种。可我既找不到同类的恶魔,又身无分文,更是浑身上下写满可疑二字的黑户……
——咚。
砸、啊不是、撞到人了。
这个时候应该礼貌地道歉,如果对方得寸进尺就揍一顿……?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老老实实地说:“对不起。”
撞到了一个棕发红眼的少年。视线被挡住了所以看不清他身后发生了什么,好像是一些在地狱里常见的事情吧。
“……你看到了。”
对方语气冰冷,并没有给我思考的余地。
一把枪忽然抵住了我的额头。
“啊——你想灭口。”
我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的境地。支配说这种情况我应该拔腿就跑,最好直接回到地狱销声匿迹一段时间。
恶魔一般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掉的。虽然大家都很强,我又是公认的弱小,但杀死我的办法既不是符合人形外表的爆头,也不是人类最致命的心脏。
我的弱点是眼睛。只要我的眼睛完好,便能不断再生。
但我应该是跑不掉了。一枪打穿颅骨还能活着的明显不是人类,作为不想引起大动静的恶魔,我只能选择支配给我准备的第二条路。
“对不起,撞到你是我的错。”我自认为诚恳地向对方求饶,“我不想死,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求你放过我吧。”
Ⅱ
支配在人间的名字是「玛奇玛」。自我介绍的时候,支配一如既往用她温柔的语调轻飘飘地读出了这个名字。
虽然其他恶魔说支配是个骗子,叫我警惕她的谎言……但是,我一直都知道的。支配展露出的温柔是虚假的表象,我是知道的,但支配的谎言同时也是真的。
毕竟,支配会遵照自己的言论行动——欺骗他人而说出的话语,支配会身体力行地实践。
所谓最高明的欺骗,就是用与话语一致的真切现实来制造精妙的陷阱。
至少在空空荡荡的地狱之中,支配化作人类模样而仿制构造的心脏,会温暖而有力地跳动。
我想,支配也在寻找着什么、期待着什么。
“……爱。”支配抱着我说,“你可真是不得了啊。要去人间看看吗?”
“那里对我来说不是很危险吗?”
“如果爱能听我的话,就不会遇到危险哦。”
那时的我摇了摇头,和支配在一起的生活就足够有趣了。
“哪天要是改变主意了,爱就来找我吧。我会用「玛奇玛」这个名字。”
支配问我:“我很好奇,爱会取什么样的名字呢?”
我看着支配,说:“我应该会取和「玛奇玛」读起来一样简短又清晰的名字。”
还有和「玛奇玛」同样的颜色。
支配既有主见又十分强大,和其他恶魔的格局完全不一样。
我喜欢支配,支配也喜欢我——尽管支配经常撒谎。
于是我花了几秒钟,想出了「沙耶」。
捡到我的人类叫明智吾郎。人类的名字分为姓与名两个部分,合起来就特别的长,这让我很不习惯。
当他问我家在哪的时候,我就紧紧抓着他的手,再用诚恳的态度请求他:“对不起,我无家可归。吾郎可以收留我吗?”
“……倒也不用每一句话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