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倩儿转身见陆蓁和吴宣林二人交头接耳,不知是不是在笑话自己。想到陆蓁于学问和作诗更不如她,吴宣林又是个泥捏的温吞脾气,吴倩儿傲然的哼了一声,懒得与他二人计较。
再看张姝,靠近旁边的木栅栏,正神情专注的看栅栏那边或在吃干草或甩着尾巴赶蝇虫的马匹,眼底浮现出好奇中带着探究的神色。两手还小心翼翼的提起裙角,又微微踮起脚尖,唯恐沾染到地上的污物。
落到吴倩儿眼中,无疑充满矫揉造作之态。刚才也应该听到她和杨敏之的对话了,却装出一幅安静从容的模样,还不知心中在怎么耻笑她呢!
吴倩儿满腔的羞怒之气正无处宣泄,走到张姝跟前,吟吟笑道:“张娘子,听说常年杀牲畜的人身上会沾染一股常人没有的煞气,牲畜一旦靠近此人,就会惧怕,甚至战栗腿软倒地不起。我猜娘子驯马应极容易,却有些担心娘子御马时,马若腿软抢地,娘子岂不危险?”
她的笑容依然是俏丽可爱的,甚至还带了些许关切。
陆蓁和吴宣林打住窃窃私语。眼看陆蓁就要变脸,吴宣林隐隐头痛,心中也气吴倩儿说话口无遮拦,刚要斟酌出声,却听张姝柔声开腔,缓缓说道:
“我还不会骑马,不知道马是否畏惧于我。但是想必三姑娘一定很会相马,若不劳烦的话,请三姑娘帮我相看,挑一匹胆子大不惧煞气的良马,我一定好生感谢。”
随着她话音落下,吴倩儿不可置信的盯向她,又羞又怒。
陆蓁再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吴皇后与吴倩儿的父亲吴国丈在世时任太仆寺丞。太仆寺专管朝廷牧马事宜。
一个杀猪的,一个养马的,咱谁也别埋汰谁!
陆蓁过来挽张姝的手,越发觉得她外柔内韧,着实令人喜爱。边笑边说:“我倒不晓得,还有这一说。我和张姐姐正找不到相马之人,三娘让我们都长长见识罢。”说完对吴倩儿挤眉弄眼,面露揶揄之色。
吴宣林也没想到看似娇弱的张姝,却敢绵里藏针反讥吴倩儿,对她更添了几分敬重之情,倾慕之心愈盛。可是正要打圆场,陆蓁又在中间添油加醋,还嫌不够事多的么?
吴宣林凑到陆蓁跟前压低声音咬牙道:“刚才不是想让我在马球赛和诗会上帮衬么,便少说两句罢!”接着跟三位女娘陪笑脸,带她们去看吴倩儿刚选中的马。
陆蓁微哼了一声,也低声冲吴宣林道:“适才你也听见杨大人说,就算万岁下旨他也不会奉诏作诗的,你到哪找个比状元郎诗文还好的给我代笔?”
一行三人正别别扭扭的看马选马之际,杳杳欢快的声音传来:“姐姐!姐姐!我们给你寻到好马啦!”
扭头望去,只见杳杳骑在一匹枣红色的矮马背上向他们走来。杨敏之在旁边牵引缰绳,旁边跟着一个亦步亦趋的马市行商和刚才耍猴戏的艺人。
陆蓁不免又笑了,冲杨敏之道:“杨大人,这是孩童骑的吧!”说起来,张姝先前还问她可否骑驴,杨敏之找来的这匹马也就比毛驴好那么一丢丢。
杨敏之不以为意,将缰绳递给行商,把杳杳从马上抱下来:“张娘子既是从未骑过马,从骑矮马开始练习再好不过。”
他刚才带杳杳离开,找了耍猴的艺人当中人,让他在马市寻摸几匹适宜的矮马。艺人久居此处,对马市的马匹状况比他们几人要相熟,而且居中当掮客,杨敏之还多给他一份赏钱,自是尽心尽力帮忙挑选了几匹上品矮马。杨敏之又从中挑看了一遍,这匹红鬃矮马性情温良,四蹄矫健,看马齿正是耐力最好骑行最稳当的年龄,为其中最优。遂带了行商过来。
吴宣林忍俊不已。
张姝却觉得甚好。这匹矮马与寻常女子胸肩齐平,她的身量虽没有陆蓁那么高,在女子中还算秀长,骑上去如同骑驴一般毫不费力。
行商牵着缰绳带她到空敞处走了几圈。
远远的,只见行商边带她走,抬头跟她说了几句话。她稍稍俯下身去,依行商所教,伸出手指小心的触碰马的耳朵,又顺着马的前额轻抚顺滑的鬃毛,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一般。
待行商又牵了马走回来,张姝牵起裙角弓身下马,对陆蓁和杨敏之说,甚合她心意。
众人都在关注这匹矮马,只有吴倩儿胸中闷堵,面若冰霜。只是碍着杨敏之在旁边,不好掉头就走。
吴宣林情不自禁凑到张姝跟前,微笑道:“张妹妹若要学骑乘,和五娘去公府马场也可。鄙府马场在西山,与皇家行宫的马场在一处,在那边学,顺便也熟悉了周边地利,岂不便宜?”
“大可不必!”陆蓁抱臂把他挡开,说她已同张姝说好,她会带张姝去陆家马场学骑马。陆家马场地处地势平坦的通州,相比于路面多崎岖的西山,更适合像张姝这样的初学者。
既已定下来,一直在一旁护卫几位少女的丹娘与行商接洽,办好买卖文书,行商改日自去承恩侯府领钱。
张姝等人走时,行商还配送了全套鞍具一副。
出了马市,已近傍晚。
直至出来,吴倩儿依然容色郁郁。吴宣林心中轻叹,有心让两位少女修好,便说他做东,请大家去酒楼吃宴席。
陆蓁不置可否,张姝婉言谢绝。
吴宣林正想再劝,街面上忽而起了一阵骚动,北城兵马司的小卒飞奔过来:“大人!锦衣卫有令,今日提前宵禁!”
吴宣林喝道:“何来慌张!锦衣卫什么时候管到我北城兵马司了?”
随着纷至沓来的铁蹄重踏和骏马嘶鸣,一个身穿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高大男子拍马过来,朝吴宣林大喝:
“我奉皇命节制五城兵马司,你们总指挥使亦听我调度!吴宣林听命!速备役人击暮鼓,三刻之内所有商市一律闭户,半时辰后所有居坊置卡,任何人不得闯卡,违令者杖八十!”
来人是锦衣卫指挥同知沈誉。他眉目冷冽,居高临下环视众人,从怀中掏出令牌朝吴宣林扔过去。
吴宣林慌忙接住。
沈誉看杨敏之也在一旁,在马上冲他虚虚的一拱手,道:
“通州码头突发走水,还未查明原因,已死两人。锦衣卫特跟万岁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