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都被驱到支流的河湾里,窈娘上岸,在茶肆消遣时日。
郑璧当然不是去找窈娘厮混,不过想找个人闲话,探听一下码头的近况。哪晓得竟被窈娘说出,秦韬去她那里过夜,不教她近身不说,还夜夜将她赶到下人房中。由不得不让人怀疑秦大人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没想到,浓眉大眼的秦大人,竟然有不足之症。
窈娘还说,秦大人这两日又来了码头,定了今晚还要去她船上留宿。当时窈娘跟郑璧调笑,若是郑璧肯来,她就推了秦大人去。秦大人生得也好,但总是吃不到她碗里来,也恁无趣。
郑璧笑嘻嘻回窈娘,秦大人有隐疾,他有心疾。窈娘好奇是何心疾。他却不说,只让窈娘万万帮他和秦大人保守私密。虽然郑璧半开玩笑似的,但能看出他确实一点也没有这方面的心思,窈娘心中不由扫兴。
听郑璧说完,杨源又被臊了一脸。
杨敏之瞥他一眼:“诽谤朝廷命官当受杖责。”
郑璧点头正色道,他已告诫窈娘,不可再对他人说起此事,谣言当止于智者嘛。看他多为秦大人考虑。
杨源噎住。
到了总管衙署门口,衙门主事和差役正在门口驱赶几个吵嚷哭泣的乡民。
杨敏之上前阻止后询问方知,原来这几人是那两个死在漕船上的船工的家人。哭哭啼啼的说他们不是互殴致死,而是被一个叫牛疙瘩的地痞无赖从中撺掇,牛疙瘩还夺走了两人的赌钱。又说漕船走水时,有人看见牛疙瘩慌里慌张的从船上溜下来,他才是杀人放火的真凶。
总管衙门忙得焦头烂额,不耐管这事。再说这本就是刑部的职责。若不是杨敏之等人正好过来,早就让差役把这几人轰出去。
苦主看到衙门口的差役对杨敏之等人甚是恭敬,以为来了大官,看到希望,对杨敏之磕头不止,请官差捉拿牛疙瘩。又说此人极好认出来,下巴处有一个醒目的肉瘤,所以才得了牛疙瘩这么个混名。
杨敏之让杨源带众人去刑部范大人那里,然后再把他们刚才在商市上买的鞍具送去陆家马场交给承恩侯府的人,权且作为昨日收了侯夫人礼物的回礼。
杨源领命带着两个船工的家人去码头找范大人。过了一会儿飞马回来:“大公子,船快到了!程山长一行人快到了!”
杨敏之和郑璧顾不得午后的烈日当头,随杨源折回码头。
走半道上,迎面碰到带了一群人往船坞赶的老范。几艘受损的船和那两个船工的尸身都在船坞那边。现下来了苦主,少不得再去船坞走一遭。
郑璧在马上朝老范笑道:“范大人可需我等协助?”
老范哪敢耽误杨敏之的事,拿袖子擦拭前额和脸上的汗,仰头拱手道:“工部的秦大人在船坞耍呢,我请他相助,就不劳烦两位大人了!”
郑璧干笑:“……秦大人?如此便好,便好。”
唯恐杨敏之不放心他们的办事能力,老范补道,秦韬不止精于建造,且精通机关术,对造船有所涉猎,对刑名也熟得很,为人又爽快,让他搭把手能省好多力呢。
老范恭敬的请杨敏之等人先行,艳羡的望了一阵他和郑璧清姿飒爽的背影,暗自磋叹,自惭形秽。
老秦、他还有老尤,空有满腹之才,却不精于举业,考进士屡试不第,就跟明经科犯冲似的。一个个的便只能当个任人呼来喝去的皂吏。看人家杨敏之和郑璧,进士及第,翰林入仕,清贵不说,前途亦不可限量。
杨敏之策马行了一阵,长眉微蹙,勒马放缓脚步,环视眼前的一切。
船坞,支流,码头,芦苇,密密麻麻的船只,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切仿佛都在慢慢恢复秩序,却又好像有哪里是不一样的。
水域在喧嚣中泛着静默的波纹,远处的芦苇在阳光的照射下亮的发白。
暗流于无声处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