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敏之没想到自己会被侯爷拒之门外。
张侯爷说自己身体欠安卧床不起,恕不接待。连赔礼也被家奴一并客气的退回到隔壁。
可是隔着一道院墙,明明听到戏文之音连绵不绝。
张侯爷打了他一个出乎意外。
难道果真如流言所说,张侯爷跟吕大人说要他入赘,只是图一时嘴快?为了羞辱他和首辅府?
这像是张侯爷能干出来的事。但侯爷不像会拿女儿的名声开玩笑的人。
他踌躇,所谓多智者多虑,他居然有些摸不清侯爷的路数。
“你去江陵这些天,母亲给我来信了。”
杨敏之半靠倚坐在窗榻上,漫不经心的翻看近期邸报。
听到长姐冷不丁出声。
杨霜枝继续说:“母亲说,她不同意与侯府结亲,要我规劝你。”
“所以,你跟吕大人那么说,是打算先斩后奏?我也不晓得你与父亲怎么谈的,父亲说婚姻之事需得你自己同意,但也没说由得你自己做主呀。”
杨敏之从邸报上移开目光:“阿姐以为该如何?”
“我给母亲回了信......”杨霜枝停顿了一瞬,莞尔一笑,“我说我很喜欢张娘子,与她很投缘。母亲见了她,也一定会喜欢的。”
杨敏之吁了一口气,淡淡笑了,扔下邸报起身出门。
“申时已过,你上哪去?”
“出城,去西山。”
说着,喊阿清备马。
“你去找张娘子?”杨霜枝笃定。
敏之在这边耗了一天也没见到张侯爷的面,去西山必然是为了见张姝。
他不回答,道:“万岁命我执掌都察院,但又给了我右都御史之职,应该在考虑将我外放,巡抚各地。”
杨霜枝惊愕:“我朝没有从翰林院外放之官还能再入内阁的,难道万岁在提防父亲或你……”
她陡然噤声。
“阿姐毋要紧张,我自己也属意外放。此次出京去江陵,一路来回,我见到了很多,也想了很多。有些事,在京城在内阁可以做,但还有一些事,只有外放才能做。”
“可是万岁……”杨霜枝蹙眉,她想不明白万岁到底是器重敏之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天威难测,令人惶恐。
杨敏之脸上却露出淡定与自信的神色。
若说一开始当他窥得万岁若隐若现的意图,面对万岁的棋局,落子时还有些拘泥与试探。
现在,他已能从容应对。
他还从未与万岁真正面对面的手谈过,但他与万岁都已知道对方一定是个弈棋高手。
他们君臣之间的你来我往,只有他二人可以意会,心照不宣,无需言传。
与同为高手的天子角力,犹如游走于危险的刀锋之上,处处惊心,亦不胜快哉。
“先莫管万岁如何,既然外放已成定局,在赴任之前,我想把与侯府的亲事定下来。”他的声音低柔下来。
他要做的事有很多,来日方长,急不得。目前最重要的是姝姝。
远行江陵的这些日子,他时时刻刻都在想她。
等待张侯爷接见他的这一天,他对她的思念达到顶峰。
此时天色未晚,还来得及。
......
道路两旁的屋舍,山川,树木,在他疾驰的骏马旁边快速闪过。
当他到西山脚下的公府别院时,扑了个空。别院的仆人说一众公子和女娘去红螺寺游玩去了。
红螺寺在连绵的山麓之间,离西山不远。
从这里去红螺寺上山的路只有窄窄的一条道,起初可以骑马慢行,到了山间陡坡,就只能步行而上了。
当道路越来越难行,杨敏之和杨清下马,牵着马在林间穿梭而过。
幽静的山谷中,前方渐渐传来人语声。
“我不行了,不能骑马我可走不上去!”陆蓁气喘吁吁,一边拉着马往上赶。
张姝掏出绢子给她擦汗。
吴宣林靠在一棵树下远远的看着她们,吩咐随行的侍卫拿水囊过去。
“范大人,到底还要多久啊?”陆蓁问。
张姝要上红螺寺,陆蓁纠集了一帮在别院玩得无聊的公子女娘一起打马上山,边走边玩。
他们在路上碰到徒步上山的范大人。
范大人刚升了五品官,有资格出席西山宫宴。借着来西山行宫巡查的机会,把已逝老母的牌位供奉到红螺寺去。
“快了快了!”老范乐呵呵的声音一如既往。
“这一路上您说了得有七八回快了吧!”
陆蓁放弃,央张姝同她一起下山回别院。
围着吴倩儿的几个贵女纷纷附和,不能骑马也没有软轿可乘,她们早就想打道回府了。
“要不,我们把马拴在这里留人看守,不用牵马,说不定还走得快些?”张姝试着跟陆蓁提议。范大人不就是一路走上来的么。
吴倩儿凉凉的瞅了她一眼,拍板定音,“回吧!我们想去红螺寺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范大人刚跻身显贵,能得到在国寺供奉的资格怕不太容易,我们还是莫耽误他上山。”
吴宣林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陆蓁忍不住怼她:“吴三,你是属狗的吗!”
就吴倩儿张口吐不出象牙来的这张嘴,陆蓁很怀疑,如果她不是皇后的妹妹,早就被人套麻袋打几百回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范大人的脸已红的像猪肝。
老母亲随他移居京师十来年,去世时他没能为她挣一个诰命,甚至无钱送回老家与亡父合葬,牌位也一直寄放在寒庙中。
他最近刚升了刑部司郎中,才有资格将母亲牌位供奉到国寺。所以今日徒步上山,无论如何要走上去。
被吴倩儿明晃晃说出来,他窘态毕露。
“我与范大人一同上山吧,家父也是年初才把祖父母牌位从乡里迁来。得供奉的资格不易,从京城来一趟红螺寺也不容易。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