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神采飞扬的眉目在蒙眬的灯烛火光中时而模糊时而深刻。
他神色变了几变,鼓足勇气问道:“若有人就此挑起立储之争,大人您会站在哪边?”
怪不得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到他与侯府千金在一处。老范顿时觉得自己什么都看明白了。
“不论大人站在哪边,卑职都当追随大人,唯大人之命是从!”
杨敏之似乎被他无知无畏的坦诚打动,轻笑摇头,对他道:“某所立之处,唯国法矣!范大人毋需紧张,您只需时刻记住,您所听命与依据的,永远是国朝的律法!不论是武安侯府还是谁,与律法相悖,就是与万岁和朝廷为敌。有律法这柄利器在手,大人何惧之有?
老范揣摩他话中深意,再次试探道:“所以,大人的意思......不论是去北镇抚司要人,还是将武安侯府揭露出来,只需我秉持公正,严格按照律法行事即可?”
杨敏之拿起茶盏,垂目淡淡道:“大人能以皂吏之身升任刑部司郎中,足以证明您是有能力之人。说不定以后我还得恭称您一声尚书大人。”
已尽心提点于他,如果还是陷入不利之境,他可不会像秦尚书捞儿子那样,费心费力的去捞他。
老范这时才是真的明白了,既心惊肉跳,又激奋不已。行走于仕途之人,既怕时运不济,也不希望太过平淡。杨敏之要他做这把刀,他便要亮出最锋利的刀刃!
老范和丹虎又就具体事宜商量了一番。丹虎有锦衣卫的令牌,连夜返回京城,给陆老大人送信,再按照杨敏之吩咐的,部署监视武安侯府。
等他们都散了,几近寅时。
他行至客院,张姝房中的窗前,一盏灯微弱的好像快要燃烧殆尽,在窗纱上映照出一个单薄的人影。
他隔着窗户轻轻敲了几下。
“谁?”窗边的人影惊的一瑟。
“是我。”
是杨敏之的声音。张姝抬起僵住的双腿,强忍着腿脚发麻不适,扶着墙走到门前给他打开门。
他还未开口说话,她拿手指抵住唇,提醒他不要吵醒喜鹊。
杨敏之手臂搭了一件大氅。笑着退后站立,看她轻手轻脚,蹒跚着出门关门。腿脚不太活泛的样子。
关切问她怎得了。
张姝苦兮兮道:“我脚麻了......”
还未说完话,杨敏之上前一手揽她后背,另一手从她腿后抄起,打横把她抱起来。
“哎呀”,她轻呼一声,推搡着他的胸膛,低声说,“坐着歇一歇就好。”
“到山顶再歇吧。”他望着她笑。
黑色的夜幕里,她面若皑头雪一样白,唇如红花一样艳,与往日格外不同。
张姝不再吭声,把脸缩到他胸前。他身上有浓郁的檀香香味,就像山林里松柏的气息,成熟,坚韧,让她很安心。
到后山山顶要穿过灵骨塔。这是一片佛塔组成的塔林。
漆黑的天空中寒星点点,一弯下弦月半垂天幕。微弱的星光和月色下,汉白玉色的石雕佛塔散发出莹白的光,宛如一座座缄默的巨人。
绿色的磷火在周围深暗的树林里闪闪灭灭。
“怕吗?”他问。
她摇头,鼻子碰到他坚实的胸膛,开口道:“不怕,这里安放的亡灵都被他们的家人惦记、怀念,都是安宁的灵魂。”
“哦?姝姝胆量这么大?”
“我自己可不敢半夜来,不是有你在么。”她老老实实的说。
她心软,嘴也乖甜。
他挑眉:“那你可得抓紧我,当心我把你扔这里自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