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君子之才华,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
“闲中不放过,忙处有受用;静中不落空,动处有受用;暗中不欺隐,明处有受用。”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 —— 苏冉冉于《菜根谭》
苏落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说些什么,突然间就像锯嘴的葫芦,哑口无言。
低头只瞧见谢辰安面前的棋桌之上黑白两子势均力敌,颇有几分肃杀之感。桌面上有活榫,合拢是四足木桌,打开后就是现在的八足棋桌。突起罗锅枨式桌牙。
桌面无腿的一边安在方桌边上的勾鼻扣搭在一起,使它成为一具八足的长方桌。棋盘、棋子盒和活面式棋桌一样也设在桌面的夹层中。
这不是最原始的棋桌,是被苏贡根据古书改过的,十分新奇独特。
见谢辰安一时没开口说话,苏落正想看看黑白两子输赢的趋势。
却是还没看明白黑子的走向,谢辰安就开始将黑白两子放入棋笥之中,似乎并不太在意棋局的输赢,也并不想苏落看明白。
“苏姑娘,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声线温润,却又像方才湖中薄雾,有几分冷冽。
“这个……”苏落有些尴尬,下意识去摸了摸鼻尖。
总不能说喜欢吃喝玩乐吧。
“练,练字算不算?”苏落咬了咬牙,眼一闭,谎话就说了出口。
她也不想啊,但只有那一手字还算看的过去,好歹是沈念玉手把手教出来的。
“原来如此。”谢辰安似乎笑了,整个人像是一瞬间多了几分温度“我倒是听苏大人说过,苏姑娘的字,写的还是相当不错。”
这话说的,苏落简直脸热。
这位“先生”真的不是在内涵她吗!?
苏落坐在谢辰安的侧边,脚僵硬的动了动,想要喝杯水的动作生生被自己压了回来。
“先生要教我练字?”苏落斟酌。
“并非”谢辰安摇了摇头,弱冠之年的少年淡漠的撇了撇眉,“字已成形,多教无益。”
看吧看吧!
我就说!
字都成形了,还每天拘着我练练练练!
苏落心里立刻生起对沈念玉“强权”的反骨,恨恨的在心里想,面上却一脸平静端庄,主打的一表里不一。
谢辰安瞧着下首的姑娘,一袭天水碧色的素软缎,瞧起来轻轻爽爽的,嘴角仿佛是无意识翘起,眼睛里也是笑意多于其他情绪。
刻意维持的端庄使那张有些婴儿肥的鹅蛋脸看上去有些喜感。
让人想笑。
“苏姑娘都曾读过什么书?”谢辰安敛了敛似有若无的笑意,正色道。
“书……”苏落脸骤然红了起来,我看的那些“好书”那是能见人的吗!
“哈。”苏落心里慌的想抓肝儿挠肺,要不是坐在木椅子上,怕是腿一软就要跪下去。
“书……书……”苏落绞尽脑汁“啊对,四书五经?”
怕露馅儿,苏落弱弱的补了一句“读过一点点,一点点。”
“啊。”谢辰安看起来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情绪,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苏姑娘,我很敬佩你母亲。”
“嗯?”苏落有些愕然。
谢辰安扣了扣案几,之后便是长久的寂静。
苏落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竹园的,只觉得这十五年来,从来没这样羞愤过。
她浑浑噩噩,半是迷茫半是清醒,连拜辞的礼节都顾不上行,提起裙摆,逃似的离开了。
—— ——
幼荷拧好湿了水帕子,轻轻盖在苏落的额头上。
苏落躺在醉翁椅上,有本薄薄的书盖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光洁的额头。
“小姐……”幼荷脸上满是担忧,嗫嚅半天终究没有开口,端着铜盆里的水默默退出了房间,走时又轻轻阖上了合欢居的门。
合欢居是苏落的闺房。
房间安安静静的。
连半分风也没有,窗前的风铃都禁了声。
苏落抽离了脸上的书,缓缓坐了起来。
谢辰安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猜的不错,那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