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倒当真如此。
这是陈占第一次看到除了散着头发以外的闻窦。
意外地漂亮,宛若锁在高大的城堡里漂亮又高傲的小公主,勾得人只想越过高墙去把那抹颜色再添上几笔属于自己的笔墨。
发丝扎起后,脖颈间的白在黑夜中更为显眼了几分,像瓷器般完美。
陈占隔着一段距离看着闻窦,两人分别立于一边,中间像是隔了一条永远不能跨越的线,他们谁都没有向前一步。
“闻小姐。”极平淡的一声从旁传来。
闻窦抬眸看他,清晰地从他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点墨的眸透不进一丝暖色。
闻窦耐心地等着他的下文。
陈占忽的抬手扯了一下领带,中间那段看起来永远不能跨越的距离被撕扯开,避开光线,垂眸看她,嗓音略哑,“结婚吗?”
轰的一声,一直以来的警惕被这一声炸得微微卸下了些。
闻窦在一瞬间有些失了心神,即便是察觉出对方有这样的意味,但她也没料到陈占会如此直白。
但她随即又有些恼怒。
这人一贯是平静又冷淡的模样,冷冽的眉眼似乎看向谁时都不带一丝情绪,或者说,他是没有情绪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
却能够轻易挑动她的情绪。
瞧。
这是多么不公平的一件事。
就连此刻,他的神色也是平淡如常,就好像只是问了一句寻常话般平静,任凭闻窦怎么窥探,她所能看到的也只是如他所展现出来的那样的冷静。
除此之外再看不出任何。
闻窦听到自己冷静地反问道:“为什么?”
雨声越来越大,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窗台上,再从窗外传到室内时,已带了些模糊不清的声响。
啪啪嗒嗒的雨点拍打声似乎渐渐地与心跳声重合,同雨点一般,愈演愈烈。
闻窦听到陈占不带一丝情绪的嗓音:“我认为我们最合适。第一,闻奶奶和奶奶都在催婚,而我们现在已经认识。第二,我不想结婚,我知道你也不想。第三,我认为你是最佳人选,我知道你也是这样认为,第四……”
像是给导师背诵论文般流畅,一句接着一句,不带任何思考,甚至于声调都不曾有一丝的变化。
至始至终,他都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闻窦忽然听得有些烦了。
她想,任谁面对这样的情景都会感到烦恼的。
因此,她上前一步,消磨掉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忽然抬手,直接拽住了对方的领带,轻轻朝着下方拉了一点,如愿地听到男人戛然而止的声音。
闻窦抬眸,对上男人错愕的眼眸,她清晰地看清了对方眼眸中细微的纹路,被揉碎的月光,以及她自己的倒影。
距离骤然消失,呼吸交错间,闻窦朝着他绽放了一个笑容,“那么,陈先生,现在的情况,你是否知道,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闻窦听到对方的呼吸似乎急促了一些,但又好像只是她的错觉,很轻很轻。
于是她干脆拉扯着领带再向下一些,如愿地听到了对方的呼吸声。
闻窦不满地扯了扯领带,纽扣随着她的动作散开了一两颗,露出藏在领口下的喉结,闻窦只看了一眼便移开,湿漉漉的眼睛像在控诉:“说话。”
“呵。”闻窦听到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像是纵容般随着她的手再向下弯身,距离再次缩短了些。
这次错愕的变成了闻窦。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两个人的距离骤然放开。
闻窦看到对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领带,眼睛却望着她,眼底晦暗,犹如此刻的夜景般,“我自然是没有预料到的,但我想,闻小姐,您应该有所察觉。”
闻窦抿唇。
所以说她最讨厌和这种人打交道。
什么事都瞒不过对方,简直是读心器,轻而易举地能够打碎别人费尽心思的进攻。
闻窦忽然不想继续和他拉扯下去了。
正如他所说,她也需要一个明面上的结婚对象帮她摆平这些麻烦。
“结婚而已。”闻窦的嗓音轻飘飘的,像随时会消散在空中,“当然可以。”
闻窦的模样宛如方才的陈占,像是在问对方是否要喝茶般的平淡。
但这其实并不使人意外,正如陈占所说。
——“我认为你也是。”
但她着实仍然有些烦躁。
于是她抬手,略微侧头,一抹红绳跃然于手心,“陈先生。”
闻窦踮起脚尖,将红绳塞到他胸前的口袋里,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衬衫。
“还给你。”
随后飘然而去,独留陈占一人在原地。
雨声渐渐地小了些,但那只是一瞬。
不多时,轰隆隆的雷声伴随着黄豆般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
一瞬间的光亮从窗台照射进来。
陈占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颗接着一颗地系好衬衫上的纽扣,指尖系到最上面一颗时,指尖触碰到了被扯得乱七八糟的领带,与他整个人极其不符。
但男人不知为何并未整理,黑色的衬衫衬得皮肤越发冷白,斯文矜贵。
过了片垧。
又一声雷电闪过,原本就晦暗不明的眼底更是一丝情绪都没有。
最后。
一声破裂的声音在屋内响起,细细听,似乎是陈荟啪嗒嗒乱跑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她跟奶奶求饶的声音。
陈占这才慢条斯理地抬手一点点地系好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