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吴月第一次看见真实的秦缺,之前的秦缺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让她知道,而她好像一直在雾中。真实感就是一个人的脆弱暴露在你的面前。她之前在薰衣草花海中看到的那个掉蓝色眼泪的小男孩终于长大了,她其实不是没害怕过,但是她很快就不怕了。她谁都可以害怕,就是不能害怕这个曾经站在她身边的小男孩。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城市的仿生人突然多了起来,她也不明白自己与秦缺突然的相遇到底有什么意义。她曾经多次确认,想要确认秦缺是‘人类’的这个事实,虽然秦缺每次都照做了,她也看到了,但是她清楚那不是真的。
人对自己最狠的地方,就是可以自己进行自我欺骗。对吴晓建她可以这样做,但是对秦缺,她没法这样。因为秦缺就是秦缺,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组成的,而是秦缺,就是秦缺。仅此而已。
秦缺一直在昏迷,几乎没有意识,也没有呼吸。吴月不知道该怎么办,此时她的脑中闪过了很多的片段,有好的,也有坏的。而坏的是什么她已经能意识到,现在是深夜了,路上又没有人,到底谁可以来帮帮他们呢?吴月在心底里祈求,这是她第一次祈求,她除此之外从不求于任何人任何事。
吴月再次尝试呼唤秦缺,可是秦缺仍旧安静地闭着眼,没有任何的反应。秦缺的面色非常平静,他的血已经不再流了,吴月试着擦了擦秦缺脸上的痕迹,这才发现有些已经干掉了,不用水很难擦去。这样的秦缺让吴月想到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那时候他站在女厕所里看着她的样子,那个模样似乎近在眼前。同样的秦缺,同样的无助感,吴月忍不住触碰秦缺的头发。很柔软,是奇妙的感觉,她小时候多想安慰这个被欺负的小男孩呀,可是这个小男孩在那大部分时间里都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现在的秦缺就是那个小男孩,只不过他长高了,模样变了而已,他还是他,吴月敢这么确信。不能再这么耽误下去了,她必须想想别的办法。很快她发现秦缺醒了过来,她看见秦缺吃力地瞧着她,似乎在努力地阻止她联系别人来救他们,她知道他不想被别人发现。对了,吴晓建,不是吴晓建和秦缺有联系吗,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呢?但是正当吴月要打这个电话的时候,秦缺却拦住了她,她没有办法,只好妥协。她给吴晓建打了电话,想告诉他她得晚点回家,但是没有人接,也许他不在家里。
她其实心里很难受,因为没有人来帮秦缺。她把那些海报收拾起来装进自己的书包里,秦缺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收拾完后坐在了秦缺的面前,看着秦缺那副惨兮兮却又要逞强的样子,她实在不忍心看下去。她几次强忍住自己的眼泪避免被秦缺看见,但是眼泪不知道为什么,越忍越多。秦缺看见了她的表情,重重地叹了口气,吴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叹气。只见秦缺勉强地撑了过来靠近她,手几乎快要伸到吴月的脸上,但是又放在秦缺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才又抬起手来。吴月坐着任由秦缺认真地擦拭她的脸,他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在告诉她不要哭,他的眼神带着内疚感,吴月感觉到他的手是冰冷的,吴月也不在乎脸上会有什么蓝色痕迹。他把她的眼泪擦干净了。所以,这冰冷的温度又有什么关系呢?
被那几个让人厌恶的家伙围住的时候,其实吴月是害怕的。但是她感觉到秦缺就在她的背后,她也就不害怕了。那个人想要关掉秦缺的电源,想到这里吴月忍不住对这种行为一阵反胃。她挡住了那个人,等另外一个人调侃吴月的时候,秦缺似乎忍不住了,他很生气,他踹了那人。等到他们一起逃出去的时候,吴月才清楚地认识到,那是他们第一次冲出重围。虽然只有几个人,但是他们做到了。她明白秦缺的意愿,而秦缺也知晓她的想法。在这样不真切的月光下,她和秦缺一起跑着,秦缺到后面已经很吃力了,但还是跑着,吴月知道时间不够了,他们得再抓紧,吴月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而秦缺有时候还会握握吴月的手安慰她,意思是他还能坚持着。
最后几乎要让吴月扶着秦缺才行了,等到那些人不再追上来的时候,他们才彻底放慢了脚步。就在这时,一辆越野车停到了他们的面前。这辆车似乎跟了他们很久了,不过他们一直专心致志以至于都没有发现。
“需要帮忙吗,朋友?”开车的人是个将近四五十岁的男人,但是看上去非常干练,似乎以前从事的是力气活,他的身形似乎都没有走样,穿了件深绿色夹克,坐在驾驶位上叼着烟手靠在车窗上问着吴月。
吴月扶着秦缺站着,她皱着眉头,她想拒绝,可是她看到现在秦缺已经没有力气走路了,而且时不时地就要倒下去。吴月打算赌一把,如果赌输了,大不了她就拼命。
“你可以帮帮他吗?”吴月扶着秦缺走到男人的面前,让他看清楚现在秦缺的状况。那男人看着秦缺的情况皱了皱眉,似乎没料到情况会这么棘手。但是吴月直直地看着他,不错过这个男人脸上的任何一丝细微表情。
“相信我,绝对无任何恶意。”男人看到后举起双手说。
“相信你直到治好他为止。”吴月冷冷地说道,她不知道这个男人的目的是什么,不管如何,还是小心为好。
他们把秦缺扶到后座上,吴月也跟着上了车。上车手吴月记住了这个车的车牌号,她一边看着外面的路况一边看着手机里的地图确认状况。而另一边,她让秦缺靠在了她的肩膀上,秦缺那样子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男人后来很惬意,看到秦缺后产生的情绪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在车上哼着歌,好不潇洒。而吴月一直保持着警觉,避免任何一丝意外状况的发生。虽然吴月知道这种相信陌生人的行为很危险,但这是唯一能救秦缺的方法,她不想错过一丝机会。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男人才终于停止行驶。他下车关上门,对吴月抬了抬头,让她把秦缺扶下来。吴月看着这个地方,大概没有地方比这个地方更荒凉了,也没有地方比这个地方更奇怪了。这个地方是一个废弃的停车场,虽然是停车场,几乎看不到一辆车,除了这个男人的。而更多的是堆满的垃圾和很多外壳,吴月离得不远,可以看出这些东西是那些仿生人的零件。这里似乎变成了一个仿生人回收基地,而那个男人正去唯有的一间房子里开门。
吴月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现在她对这个男人的不信任已经到达了顶点。她后悔了,她不该相信这个人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