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若再次恢复知觉时，天早已黑透，风雨也停歇了。
她感觉旁有人，抬眼见到蓬头垢面，浑身滂臭的糙汉。
糙汉脏兮兮的手掌覆到她额头上，笨拙地查探她是否还烧着。污得辩不清五官的脸，偏又嵌着一双清透的黑眸，不带任何情绪打量着她。
林若不能忍受脏手触碰，她拍掉那只脏爪子，从地上弹坐起，因动作太猛，导致气息不稳，咳嗽连连。
那脏手捧着半碗水，递到她面前。
林若蹙眉，眼前这滂臭不修边幅的糙汉，正是她小傻子老公——姜寻。
村里人都说姜寻这傻子一身蛮力，脾气古怪，平日里不爱与人接触，更喜欢一头扎进山里，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姜家和村里人早习以为常。
原身嫁过来前一日，小傻子又扎进山里，二人未曾见过面拜过堂，今日，她才算真真切切见到这个名义上的老公。
姜寻那双眼眸，初看清透，细看又觉得空洞，如无情绪起伏的木偶，他完全没在意林若不耐的神情，将手中的瓷碗又递近几分，示意她喝一口。
林若摇头，扶着额头，缓了半刻，她发着高烧，身上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疼。
她体力消耗太多，从早到晚饿得饥肠辘辘，一碗水能解渴，但不管饱，得弄点吃的填饱肚子。
她扶着额头，缓了半刻，才从床榻上艰难爬起身，高热中的人脚步虚浮，慢慢朝厨房挪动。
姜寻不说话，也没有搀扶，跟在她身后默默走，他身量极高，豆油灯忽闪忽闪，昏暗不够明亮，在烛火映衬下，身影拉得极长，将小小的林若笼罩在对方的影子里。
刚到厨房，便撞见王家稳婆熬鸡汤，那香味勾得林若忍不住咽口水。
她瞬间来了气力，一个箭步冲上去，端起勺子就要舀。
在灶上忙活的王家稳婆瞧林若这副馋样，出言遏制，“诶诶诶，别上手，这是王家特地给凤丫头补身子的，想吃你得掏钱。”
稳婆趾高气昂，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度。
狗仗人势的东西。
林若暗骂。
瞧见旁边簸箕里吃剩的馒头，林若说道：“那吃馒头总可以吧？”
这话一落，引得稳婆嘲讽道，“凤丫头特地给我交代，你们俩口子从今儿起分家另起炉灶，这伙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是王家的，你们不许拿，更不许碰。”
稳婆不提，她倒忘了这茬。
“分家是吧，行，我这就收拾东西走人。”林若声音嘶哑，恨恨说道。
要走，也得收拾好细软再走，她可不想便宜王桂凤那缺德鬼。
“不必收拾，直接滚！”王德水沉声道。
林若转身，才发现王德水不知何时率王家一行人，站到厨房外边，对方神色不悦，那架势摆明了不留余地。姜河隐在人后，耷拉着脑袋，心虚得不敢对视。
林若嘴角抽搐，论缺德还得是王家，老的比小的还狠毒，若不是她费尽心思救治，他闺女王桂凤怕早去阎王跟前报道了。
一家子的蛇蝎心肠，现在跟她玩卸磨杀驴这套。
“王叔，您贵为一村里长，总要讲讲道理。”林若据理力争，“何况，我今儿还帮嫂嫂接生也算有功，让我们两手空空滚蛋不好吧？”
王德水脸色难辨，“看在你接生的份上，凤儿早产的事情，我不同你计较，识相的在我改变主意之前赶紧滚，不然，我倒不介意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说罢，王家人有人朝她们围了过来。
桃花村王姓人居多，大多和王家沾亲带故。
林若深知自己小小孤女，在村子里和王德水硬碰硬，讨不到好处。
她将目光投向姜河，恳求他向王德水说情，通融一二，但瞧姜河无精打采的颓丧样，不用猜，姜河已经被王家说服，私下达成一致。
林若无奈自嘲一笑。
指望谁，都不如指望自己。事已至此，林若二话没说，抬腿就走。
临迈出姜家院子当口，身后传来阴恻恻的告诫，令林若身形一滞。
“生产之事，若是有人透出一星半点，辱没凤儿名声，他日，我就让她曝尸荒野。”王德水说话音调很轻，却让人汗毛倒竖。
林若讨厌这种被人蔑视的感觉，自己如同蝼蚁般任人拿捏，她嫩白的指节由攥紧到慢慢松开，在没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前，她示弱以求苟活。
她装出一副惶恐之色，同姜寻飞快的离开姜家，那神情落在王家人眼中，便是小妇人心生惧意，落荒而逃。
出了姜家院，黑漆漆的村子，就像巨兽的深渊巨口，要把人吞进夜色中，半弦月高挂天边，借着蒙蒙月光。林若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全然没注意身后姜寻那双黑眸，极为深沉的注目。
期间，林若带着小傻子找村里人借宿，辗转试了好几户人家都被无情拒绝，白日闹出那档子事儿，大家伙怕得罪王家引火上身，见着林若犹如瘟神，惟恐避之不及。
没办法，俩口子兜兜转转，徒步走到村头，只好选择在停尸的茅屋中落脚。
茅屋年久失修，停尸的地方阴森可怖，杂草丛生，银色月光洒落，衬得满院荒芜寂寥，角落里还有幅没盖的棺材，里面隐约可见几节腐朽后的白骨。
学医出身的林若倒不怕死人骨，只这环境她一个小姑娘，要收拾出栖身之地，怕是要费些功夫，她瞧了瞧默不作声的姜寻，身边幸好还有个壮劳力可使唤。
林若找了块干燥的地面，致使姜寻打扫干净，铺上干草，简单拾掇，准备将就睡一晚。
能寻到的干草不多，勉强够两人不至于被冻死的程度，条件有限，林若也不矫情，闭上眼睛和衣躺下，强忍受各种蚊虫侵扰，极力忽视身旁小傻子滂臭的体味。
环境使然，忍忍就好，纵然她不停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可翻来覆去还是无法入眠。
唉，肚瘪空空，好饿。
要是有吃的就好了。
林若揉了揉肚皮，姜寻长臂伸过来展开，掌心托着两颗翠绿的野果子。
“你自己吃吧，我不饿。”林若摇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