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珩洲立在正屋前的台阶上,身材高挺,器宇轩昂。
他见谢凤林踏入院门,向前迈了两步,唤了声“林儿。”
他声音低沉,万千情愫全压着,还是一副沉稳气度。
谢凤林跑到他面前,没行君臣大礼,从上到下打量他,“表兄,你长高了。”
戚珩洲:“……”
他比谢凤林大一岁,但谢凤林随了谢家人,个头窜得快,俩人个头一直差不多,以前祝皇后还担心戚珩洲长不过谢凤林。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戚珩洲还是比她高了些许。
他有些无奈地笑笑,问谢凤林:“路上可还平安?”
二人进屋,谢凤林大喇喇往椅子上一坐,“平安,想赶紧回来,就没惊动沿路官员。”
她说完又忙站起来,笑盈盈地道:“瞧我,忘了给陛下行礼。”
说着便双膝一弯要行君臣大礼。膝盖还没挨到地面,就被戚珩洲一把扶住。
“你我之间,就不必行这些虚礼了。”戚珩洲看着她,“林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你我之间,就不必说这些客气话了。”谢凤林弯起一双凤眼,细细端详面前的人,他已不是记忆里的少年模样,眉眼深邃,鼻梁高挺。
从小就常有人夸他有天子威仪,谢凤林以前不觉得,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二人就这么面对面站了片刻,仆人进来,戚珩洲才放下手,坐回椅上。
仆人端上茶,谢凤林喝了一口。
“听说你到洛阳,朕看完手头的奏折立刻赶过来,谁知你竟没回来。”戚珩洲语气里带了一丝无奈的责备,“还是和以前一样贪玩。”
“又不知陛下要来。”谢凤林道:“我早早回府也没意思,就和朋友去醉仙楼吃酒了。”
“洛阳的朋友?”戚珩洲问。
“不是,在镇北军一直陪着我的医女。”谢凤林笑:“我连陛下都未见,哪还顾得上去找其他朋友。”
戚珩洲闻言,微蹙的眉头舒展开,他侧头看着谢凤林,嘴唇动了动,似是有话要说。
谢凤林早察觉到他的目光,等了片刻,见他不开口,便直接问道:“陛下想说什么?”
戚珩洲摇头,端起茶盏,掩住眼中的犹疑之色。
“夏公公给您选的禁军可还称心?”谢凤林见他不说,便主动开口。
戚珩洲颔首,“自然,镇北军将士的武艺毋庸置疑。”
五年前,戚珩洲在东宫花园遭刺客袭击。
此后他便有些草木皆兵,疑神疑鬼。先帝驾崩后,他不放心禁军侍卫,想从头到尾全部换上自己的人。
在信中和谢凤林提及此事时,是谢凤林提议从镇北军将士中选的。
主意是她出的,选人便不能她来选。
这些分寸,谢凤林还是懂的。
这时,戚珩洲身边伺候的太监庞椿在外道:“陛下,三更了,您该回宫了。”
戚珩洲蹙眉,正要开口,谢凤林劝道:“回去吧,明日朝上不就又见面了?”
戚珩洲却未起身,他侧过脸,望着谢凤林认真道:“林儿,你要知道,朕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
谢凤林猝不及防,她已不是七年前单纯懵懂的少女了,听着心上人直白地表露心意,短暂的欢喜过后便生出一丝异样。
“陛下,发生什么了吗?”谢凤林再次问。
戚珩洲闭了闭眼,“朕走到今天,有多不易,林儿你最清楚不过。”
戚珩洲虽是嫡子,却不受先帝喜爱,先帝曾多次动过废储的念头,幸得戚珩洲身边有人扶持,他才得以继位。
谢家作为众所周知的东宫派,谢凤林当然清楚戚珩洲这些年的艰难。
“我清楚。”谢凤林直视戚珩洲,目光像两道凌厉的剑锋。
戚珩洲对上谢凤林的眼神,准备好的说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别开目光,“你清楚就好。朕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他说着便站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慢着……”谢凤林叫住他,“陛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这般吞吞吐吐,臣今晚怕是难以安睡。”
谢凤林起身绕到戚珩洲身前,就这么挡住了当朝天子的去路。
戚珩洲深吸口气,嘴角勾了起来,抬手按住了谢凤林的肩头,安抚似的拍了下。“林儿,程宗怀此人,老谋深算,极难对付,但朕若想坐稳江山,又必须他助力,他的小女儿”
谢凤林打断他,声音微颤,“您纳他女儿为妃了?”
戚珩洲沉默。
谢凤林观他神色便反应过来,“哦,是立他女儿为后了。”
戚珩洲点头,“林儿,可朕心中的人始终是你。”
谢凤林扯扯嘴角,让开路,“陛下早些回去吧。”
“林儿……”戚珩洲想拉谢凤林的手臂,被她轻巧避开。
“朕娶她只是权宜之计……林儿,你应当明白朕的苦衷。”戚珩洲神情痛苦。
“应当?”谢凤林挑眉。
“是啊,你应当理解朕。”戚珩洲拿出耐心,劝道:“咱们已经不是不经世事的孩童了,林儿,你要懂事。”
谢凤林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握成拳,“回去吧。”
戚珩洲:“林儿,你……”
“出去!”
谢凤林怒喝,右手已经按住了腰间佩剑,凤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戚珩洲大惊,“谢凤林!你莫要胡闹……”
谢凤林抬着下巴,丝毫不惧。
戚珩洲:“……”
他快步走到门口,谢凤林始终站在原处。
戚珩洲跨出门槛,才回过头,语气复又变得温柔,“林儿,好好休息,明日朝会上朕有封赏。”
他说完,带着庞椿大步离开。
在门外守着的老管家早已听到谢凤林的那一声“出去”,知道她与陛下发生了争执,争执的原因老管家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送走戚珩洲,他立刻跑进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