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谢将军公然抗旨的消息已在洛阳勋贵中传开。
据说,谢凤林拒绝入宫,是因为另有新欢,而这新欢,听闻消息后,当场晕厥。
“可见,谢凤林只是随便找了一人,安乐侯世子猝不及防,才会受惊晕倒。”
阁老府上,程宗怀的夫人李氏面露嘲讽,“谢凤林这种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除了天子,谁能制得住?”
程宗怀颔首:“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谢凤林只是想给陛下难堪,偏偏咱们芙儿沉不住气,非要问谢将军心悦何人,才会闹出这样的笑话。”
李氏蹙眉,“这孩子,入宫前我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插手陛下和谢凤林的事情,她怎么不听?”
程宗怀为了此事,一夜未眠,他想了想说:“但事已至此,咱们不如将计就计,谢凤林若真嫁进了安乐侯府,事情反而好办了。”
“陛下能甘心么?”
“陛下不甘心又能如何?”程宗怀捋了捋胡须,“只要江术没死,陛下总不能夺臣子之妻罢?”
李氏仍迟疑,“陛下对谢将军情深义重……”
程宗怀看了妻子一眼,“情深义重?比天子圣名还重?比戚家江山还重?”
戚珩洲愿意为了坐稳皇位娶程芙,便可看出在他心中孰轻孰重了。
程宗怀还有更长远的打算。
他年纪大了,不能永远照拂程芙。他的门生虽多,但终究不是程家人,人心易变,等他死后,那些人未必还会支持程芙。
谢凤林入宫后,极有可能先程芙一步生下皇子,到时候戚珩洲万一立长不立嫡,程芙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之前他也早考虑到这个问题,但戚珩洲娶了程芙,已是极大的让步。他不好逼的太紧,惹怒了戚珩洲,闹得两败俱伤,并非良策。
他本想等谢凤林进宫再做打算,但现在谢凤林拒不入宫,他不妨顺水推舟。
现在唯一的变数反倒是江家,这家人明哲保身惯了,定不愿蹚这个浑水。
好在程宗怀中午便得知了一个消息。
东城兵马司指挥李炳章乃李氏内侄,亲自来阁老府送信。
“你是说,谢凤林回洛阳当天晚上,没回侯府,没见陛下,先背着江术去了云济堂?”
李炳章颔首,“巡逻的士兵亲眼所见,她背着江术,旁边是那云济堂的大夫。”
“这么说,谢凤林在宫宴上并非随便找了一人搪塞陛下。”程宗怀若有所思,至少说明,二人在宫宴之前便见过,还举止亲密。
“难道谢将军与那世子是旧相识?”李炳章猜测,“说不定七年前二人就认识了。”
程宗怀默然片刻,七年前的事情,除了谢凤林和江术,谁一时半会也查不清,包括戚珩洲。
二人在书房中商议了半个多时辰,李炳章才离开阁老府。
——
谢凤林上午没出门,让下人整理她带回来的行李,又吩咐乔叔亲自去一趟安乐侯府,询问江术的病情。
乔叔还不知昨晚宫宴上的事情,一头雾水的去了。
从城西到城东,发现洛阳百姓都在讨论自家二姑娘。
乔叔细细一问,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到得安乐侯府,人家态度客气,却没让乔叔进门,只说世子进宫去了。
乔叔又忙赶回谢府。
谢凤林坐在堂屋慢条斯理地擦她的剑,这把剑是兄长留给她的,名为“魄雪”,她用这把剑杀了不知多少鞑靼将领。
她以为回洛阳后再用不到这把剑,但现在看来,洛阳并不太平,还是擦一擦的好。
“二姑娘,街上那些传言可是真的?”乔叔跑进堂屋,大冬天急得额头冒汗。
谢凤林挑眉,“什么传言?”
“有人说您和安乐侯世子是旧相识,为了他违逆圣意,拒绝入宫,而且还要让陛下给你俩赐婚。”
“还有人说,你回洛阳当晚在醉仙楼见着世子,便对他一见钟情。”
谢凤林笑起来,“是不是还有人说,见到我背着江术进了云济堂?”
乔叔点头,“还有人说,昨晚也是您把晕倒的世子抱下马车。他们都跟亲眼见了似的,传得有鼻子有眼。”
谢凤林笑,“哎,这种事,闹得满洛阳都知道了,着实叫人难为情。”
乔叔:“这到底是谁传得谣言,岂不是要毁了姑娘的清誉?”
“谁说这是谣言,”谢凤林擦完魄雪,长剑归鞘,“我的确心悦世子,否则也不会让乔叔去侯府探病了。世子身子好些了么?”
乔叔:“……”
老管家回过味来,脑中一团乱,愣了半晌才答道;“侯府的人说,世子入宫去了,想必,想必身体已无大碍。”
谢凤林皱眉,云秩昨晚特意交代,让江术尽量卧床休养,还以为他会以此为借口,拒绝入宫。
不过圣命难违,戚珩洲非要见他,他爬也得爬去。
谢凤林想了想,决定入宫一趟。
——
太极殿外,江术已经站了近半个时辰。
皇上在殿内与程宗怀商议政务,按说应该让他到偏殿等候,但陛下说了让他在殿外稍候,他就只能站在外面。
寒风呼啸,他冻得手脚麻木,时不时咳嗽两声。
他轻轻叹气,为什么就是他呢?
终于,殿门开了,程宗怀缓步走出,看见江术,主动道:“世子。”
江术行礼,“程阁老……”
程宗怀看了眼头顶阴云,“哟,看样子要下雪了。”
江术敛目,没搭话。
内侍让江术进去,他便对程宗怀一拱手。
程宗怀含笑目送他走进殿中,方转身离开。
戚珩洲坐在御案后,气质凛然。
江术行过礼,戚珩洲便让人赐座。
戚珩洲先问老夫人,侯爷和侯爷夫人的身体,江术自是说“一切安好”。
“昨晚之事,着实让世子受惊了。”戚珩洲道:“大夫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