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槍。”他薄薄的嘴唇轻轻动了动,Anne下意识举起了槍。
“要活下去!开槍!”
“砰!”
求饶声戛然而止,尸体栽倒,海岸边一片寂静。
这两具尸体正好在十几米的地方靠在一起,成了一条界线。
“你看这两具尸体,”Michael指着远处对Anne道,“他们会成为一道界碑,只要你的手里有槍,槍里还有子弹,他们就不敢靠近你。”
他边说着边轻轻仰起头,面无表情地向着四处扫视,像一只威严的雄狮,让每一个藏在黑夜里的弱小灵魂都不自禁地颤抖。
“把子弹和槍收好,”Michael让Anne装满弹药,又把剩下的几发子弹交给了她,“我有点累了,Anne,你守住食物,让我睡一会儿。”
他慢慢地靠着树坐倒,声音也渐渐变得虚弱,似乎随着他把槍交给Anne,他那一口坚持到现在的气也在一瞬间吐了出去。
Anne帮他把胸口的伤口包扎完,在绷带缠到一半的时候,Michael便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记住,谁敢靠近超过那两具尸体的距离,你就开槍。”他梦呓一样地最后叮嘱。
“我会的!”Anne握紧了手槍,点头回答,这一次,换成了她来保护Michael。
不过,刚才那果决的几槍已经震慑住了大多数人,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连发出声响都不敢,更遑论靠近Anne。
第二天的清晨来得很晚,酝酿了很久的暴风雨再次光临小岛,风雨冲干了Michael身上的血迹,却也为他带来了死神的问候。
在Anne试图为Michael遮挡风雨的时候,他的胸口的伤势再次发作,昏迷中的Michael猛烈咳嗽,简直要把肺都咳出来。
而因为肺部被刺穿,每一次咳嗽都让Michael痛苦地蜷缩起来。
与此同时,伤口感染引起的风寒也找上了Michael,他额头滚烫,但手脚冰冷,嘴里不断说着胡话,一会儿喊着母亲和Anne的名字,一会儿又开始怒骂让叛徒去死。
而这一次,任凭Anne为他敷再多的草药,也没能让Michael缓和半分,Anne清楚地感觉到,Michael的生命在一点点地流失。
“Michael,你还记得吗,你答应过要带我去西西里,”Anne只能这样一遍遍地呼唤Michael,重复着从他嘴里听来的西西里的一切。
仿佛这样能把Michael不断凋零的生命挽回。
在一声声的呼唤里,Anne也有些支持不住,她怀抱着Michael,在他痛苦的呼吸里沉沉睡去。
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仿佛梦境也连接在了一起,Anne看到,在西西里的庄园里,一个眉眼酷似Michael的小男孩正和父亲追逐着嬉闹,夕阳西下,炊烟升起,空气里飘来了香浓的番茄肉酱的味道。
慈眉善目的女人用西西里俚语呼喊着Michael,叫他回来吃饭,Michael假装没有听到,和父亲举起气槍对着庄园里偷吃葡萄的乌鸦射击。
在阵阵惊慌的鸟叫声里,Michael和父亲开心地大笑着,而母亲则举着擀面杖追了出来。
Anne带着笑容从梦境里醒来的时候,暴风雨已经过去,晚霞再次占据了天空,就好像梦境里西西里庄园的天,就连鸟叫声也和梦里一样在周围响个不停。
一时间,她竟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忽然,Anne睁大了眼睛,她猛地坐起身来,朝着前方疯狂挥舞着手臂,“滚开!你们滚开!”
是一些可恶的海鸟,它们正聚集在Michael的身边,啄食着Michael断腿伤口上的腐肉,就好像吃死尸的秃鹫,带着浓浓的不祥。
有几只甚至不怀好意地飞到了Michael的胸口,对他的身体也虎视眈眈。
而Michael察觉到了疼痛,但他似乎被梦魇缠身,尽管痛苦地皱紧了眉头可就是无法醒来。
每次海鸟在他腿上啄食都让他抽搐挣扎,即便是陷入了昏迷,疼痛也不愿意放过他一秒。
Anne流着泪驱赶着这些不祥的盗贼,可它们丝毫不害怕,不断飞起又落下,像赶不走的苍蝇。
“砰!”Anne举起了槍,射杀一只海鸟后,它的同伴们这才感觉到了威胁,纷纷振翅离开,但却不肯飞远,在天空不断盘旋。
它们发出一声声令人烦躁的急促鸣叫,像是替死神传讯的信使,又像是撒旦派来的窃贼,要偷取Michael痛苦的灵魂。
当Anne含着泪帮Michael包扎着被海鸟啄食得血肉模糊的断腿,Michael风箱般破败的喘息声渐渐粗重,他睁开了眼。
这一次,Michael的脸上有了一丝解脱的神色,他静静地看着Anne,一言不发,有一点眷恋和不舍,直到Anne完成了包扎,抬头和他四目相对。
“Michael!”Anne惊喜道,但很快,从Michael的表情里,她察觉到了什么,无助地摇着头,“不,Michael你不会有事的,你醒来了,我们还有很多食物,救援船要来了,我们都会好好的,我们去西西里好吗,我们一起去。”
Anne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祈求着Michael不要离她而去。
整个过程里,Michael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Anne,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容,直到Anne的声音渐渐变成了哽咽,他才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Anne有些干枯的头发。
“我爱你,”Michael的声音随着他的血液一起快要干涸,低沉中带着一点沙哑,但他的眼睛清澈明亮,执着地注视着女孩清秀的脸庞,想要把她的样子刻进心里。
他很久没有对一个人说过爱这个字了,接手家族以后,Michael的心变得坚硬像石头,而在Anne面前,这颗顽石裂开了。
他才说了三个字,仿佛便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吸通过肺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