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默后一步进电梯,他站在电梯口,两人中间隔了三个人。
视线有阻,许默想说的话也被堵回喉咙。
电梯上行过程中时不时有停留,建筑年代已久,电梯时不时发出一些异响。
夏竹站在角落,抬头只看见许默半个背影。
他身高大概有187cm,背影挺拔、笔直,深色西装衣领口露出一小截白衬衫,后颈修长,后脑勺饱满圆润,站在电梯里格外突出。
许默从小就规矩、正经,学业永远最优,是大院里最省心懂事的小孩,仪态也是是院里几个孩子里最好的,小时候经常被几家长辈挂在嘴边,让他们几个混孩子学学隔壁许家的小子。
有段时间夏竹很讨厌他,觉得他很装很假,后来了解到他伪装下的脆弱,又开始同情他,觉得他真可怜。
同情、怜爱一个男人是爱他的开始,可惜那时候的夏竹并不清楚心疼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想,她一定不会再去招惹许默。
不为别的,为她这满腔热忱不值。
毕竟,这世界不是谁都能与喜欢的人相爱。
大抵相爱这件事本身就像买彩票一样,是一场没有赢率的投资。
想着想着,夏竹忽然想起许默第一次来大院的样子。
1998年的夏天,北京远没有如今繁华,也没这么多的高楼大厦,房价也没如今这般贵。
那时候的北京还处在发展阶段,王府井商业街正在改造中,街道狭窄混乱,到处都是铁皮拦着,西直门长途汽车总站停着许多红色大巴车,街道到处都是水果摊,胡同老旧狭窄,出门就能碰见xx夜总会。
那年夏竹刚满五岁,除了沈家还在喂奶的小女儿沈妍,她是大院里最小的妹妹。
一个大院总有领头的小孩,沈行年龄最大,打架也最厉害,还有脑子,总是能带领底下的小孩干坏事还不被发现,自然而然成了大院的老大。
大院没几个女孩,夏竹一个人玩无聊,除了每天去看沈家的小妹妹,没上学的日子都是跟着沈行、周肆他们混。
每次他俩跟别的家属院的小孩打架,她就躲背后偷偷放风。
许默来大院那天,沈行周肆正跟隔壁院的几个小子打架,她收了沈行的棒棒糖,一如既往地为他们放风。
几个男孩混在一起,打架是常事,沈行打架从来没有输过,那天却出了点意外。
她蹲在角落撕棒棒糖,怎么也扯不开外壳,想着走开一会儿应该没事,没曾想隔壁院的几个找了大帮手,沈行俩被打得鼻青脸肿。
等夏竹回去,几个小孩围着他俩叫嚣老虎不在猴子称王了。
夏竹没放风,站在角落心虚得不敢说话,也不敢冒头。
躲了会儿听见许叔的声音,她立马尖着嗓子朝里喊了声有人来了。
喊完她也准备跑,结果许代山已经看见她了。
夏竹咬着棒棒糖站在原地,扭头看去,只见许叔领着一个气质很好的女人和一个小男孩朝她走来。
女人大约三十多岁,穿着定制旗袍,留着长卷发,长了一张温柔脸,说话柔软而又缱绻,后来夏竹才找到精确的形容词——江南水乡走出来的漂亮女人。
只可惜,这个女人命不好,最后还为她这虚无缥缈的爱遭了罪。
男孩大约七八岁,穿着宽松T恤和阔腿牛仔短裤,一双小白鞋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肮脏。
对方比夏竹足足高了一个头,她看他还得仰着脑袋。
打架的几个小混蛋听见消息早跑了个干净,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夏竹怕打架被发现,小大人似地拍了拍滚满泥的裙摆,故作镇定地冲许代山露齿一笑,而后伸出白嫩小手跟许代山打了个招呼。
许代山见是小夏竹,满脸笑意地回应:“小汤圆儿,大热天的你蹲在这儿干嘛?”
汤圆儿!
小夏竹当场呆住了,她自从上了幼儿园,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叫她小名了!
她放学回家跟父母抗议坚决不要这个小名儿,结果爸妈非但不改,还笑着说叫汤圆儿多可爱。
怕她想不开,夏妈妈还贴心安慰夏竹:“隔壁沈家的小女儿小名饺子,你们俩女孩小名取得多搭配,以后跟饺子妹妹一定要好好相处。”
夏竹知道改名是无望了,也庆幸还好大名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不然她得羞愧死。
听到许代山叫她小名儿,她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双手叉着腰望向一旁不说话、满脸拘谨、严肃的男孩,“许叔您能别叫我小名儿吗,我都上小班了。”
说到这,夏竹指着许默,雄赳赳气昂昂问:“还有,他是谁?他怎么进来的?”
那姿态只差说:我是大院土生土长的小孩,不欢迎外来人。
许代山一眼看穿夏竹的心思,夹着笑意介绍许默:“噢,他是你许三叔的孩子,之前一直住在苏州,今天刚把他接过来。比你大几岁,你叫他许默哥哥就行了啊。许默哥哥刚回北京什么都不熟悉,以后汤圆儿记得带着哥哥一起玩啊。”
夏竹是个很热心的小姑娘,听许代山这么说,她毅然决然接下这个任务。
她穿着粉色公主裙,咬着棒棒糖走到许默面前才发现小许默长得很漂亮。
他五官漂亮又精致,皮肤又白又亮,身上特别干净,还有淡淡的香味,跟沈行、周肆这种整天打打闹闹,浑身汗臭味的男孩比起来,简直不在一个梯度。
小夏竹第一次见这么漂亮干净的男孩,羞涩地捂着嘴巴夸他:“哥哥你好漂亮啊。”
说完还想伸手碰许默,结果被他无情躲开。
夏竹委屈地瞪了眼许默,瘪嘴:“我能摸一下你吗?”
小许默听到这话,握紧旁边微笑的女人,淡淡瞥了她一眼,没理她。
这是她见许默的第一印象——不好玩、不好惹、不能碰。
后来夏竹才知道,夸一个男人不能夸漂亮。
漂亮这个词,不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