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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后余生(1 / 6)

“哈啊~师父你没睡一觉啊。”

刘山山张着一张大嘴打哈欠,眼皮耷拉着挪进老旧的办公室,鞋底不愿意抬起来似的,脚几乎不动,像个恐怖片里被魇住的呆滞主角,扳过来自己的皮椅摔进座位上。

余照抽抽鼻子,睁大了一点酸痛的眼睛直直盯着屏幕,也不瞧他,回应。

“没有,我还行。”

“这周一....”刘山山在椅子里抻懒腰,“怎么才周一啊....我讨厌上班。”

他揉揉自己上个周末新染的银白色头发,皱着一张脸。

“这午觉睡了跟没睡一样,腰疼死了,得让我爸在他那屋加个长沙发,”说到这他突然起劲,“哎师父要不我现在就去买沙发吧。”

“少爷,歇歇吧,”

余照歪头,在两台电脑中间无语地瞧他。

“你上午买菜的明细还没写完呢?”

“哎呦,对对,我差点忘了正事。”

他连忙坐直,像模像样地在笔筒里抽出一根笔,翻桌倒柜找那昨天写完压根不记得丢在哪儿的票据小本子,他最近的工作内容除了当出纳,还有采购,每天都要记上买什么菜,多少斤,定期半个月去蔬菜店汇总开一次发票。

堂堂汇江小王子,天天在这买菜,

“真是大材小用啊...”

余照不再看他,专心噼里啪啦地打自己的会计分录,隔一会儿在翻计算器的间隙瞧他时,刘山山已经潇洒地戴上头戴式耳麦边摇头晃脑边写字了,她见怪不怪,板着脸摁计算器算发票的钱数。

“请进。”

“小余,这是今天的出入库单。”一双粗粝的手将一沓花花绿绿的单据放在余照的红木办公桌上。

“好,”

扎着低丸子头的女人看了一眼,就推了推眼镜将注意力继续挪回电脑屏幕上,突然她扭回头像是发现什么,在桌脚抽出笔递给眼前的仓库保管员老张。

“张叔,你没写日期。”

“瞧我这记性,今天是....2020年01月...”写到这他停了下来,余照看看电脑右下方,提示道,“13号。”

“13号,”张叔写完,笑呵呵地把笔还给她唠家常,“要过年了。”

余照轻轻一扯嘴角,“是啊”。

看到他补完了日期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客套又疏离地补充道,“放桌子上就行,张叔。”

“是这样,”张叔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叔有点事儿想跟你说。”

“那坐下说。”

张叔环顾了一下这小小的财务室,墙面老旧,进门就是一排银色的文件柜,角落里黑色铁质半人高保险柜应该是最值钱的东西了。

出纳位置背对着这个室内仅有的窗户,染了一头银毛的年轻男生正戴着头戴式耳麦沉浸在摇滚的节奏里埋头写字,整个人好不惬意。

余照在他对面背靠墙,两张办公桌一长一短合围成一个直角,将她包围在里面。

正对着的长桌上是散乱的资料和两台电脑,侧面的短桌倒是干干净净,只放着那一沓出入库单,一看就是平时用来接待别人的地方。

张叔放下了心,拉开余照侧面桌子外的铁凳,他粗粝的手掌纹路里都是常年搬货卸货留下的黑色痕迹,有些忐忑地拍了拍已经掉漆的扶手,

“小余,叔也认识你挺久了,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余照听到这句话,心里突然就警觉起来。

“你看,你自己带孩子生活压力也大,叔有个侄子,今年30岁了,还没结过婚,比你大两岁...”

“张叔,”余照敲键盘的手停了下来,她皱着眉有些为难,“我没有再婚的打算。”

“是..是..叔知道,”

张叔将上半身向前凑,平日里老实话不多的人着急讲话就会莫名显得笨拙,“正好甜甜还不到两岁,也不记得爸爸,你这时候再婚不正好吗?”

余照还没说话,她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看了眼来电显示就厌恶地把电话挂掉没有接。甚至把手机放得离自己远了一些,像是扔开什么脏东西。

“上次我侄子来找我正好在厂区见到你了,跟我讲他是真的喜欢你,听说你有孩子他也不介意,愿意把孩子当亲生的养,你才28,人生路长着呢...”

声音被再次响起来的铃声打断。

“叔,我真不想再婚,”余照挪动凳子将手机攥回手里,“我这还有点事儿,咱们就先不说了。”

她举起手机作势要接电话,张叔只能唉声叹气地将凳子归位,垂头走了。

电话那边一直不死不休地没有挂断,余照看着财务室的门合上,才嫌弃地用一根食指划开接通。

“余照!我和你爸都半个月没吃一顿肉了,你什么时候给我们打这个月的生活费?怎么天天拖?”

刚刚接通电话那边就传来了嗓门极大的质问,她的发声方式不在嗓子,而是胸腔,一片浑厚中气十足,这哪里像半个月没吃一顿肉的人该发出来的声音。

余照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来,一头爆炸卷发的中年肥胖女人盘腿坐在沙发上,举着手机连口水都喷出来。

牛翠花语速快嗓门又大,隔着手机余照都觉得耳朵震得痛,她有些疲倦地将头仰在椅子靠背上,耐着性子回复。

“妈,今天1月13号,我15号才发工资。”

“你不是会计吗?你不能提前给自己发?你是不是故意不想给我们打钱?”

“工资都是由人事统计好了,才发的,跟我没有关系啊。”余照不高兴了。

“我不管,你是不是想把我们俩饿死?”

那个女人听着余照不耐烦的语气,又转变了策略,“我跟你爸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啊?盛寻要是活着,我们俩至于连顿肉菜都吃不上吗?我的儿子啊...”

那边又作势哀嚎了起来。

余照眨眨眼努力望天花板,不想再听她一句一句念叨盛寻的名字,她将电话挂了顺手开静音。像是缺氧般短促吸了几口气,才板着脸坐直,将张叔的单据抓过来塞进抽屉,继续敲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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