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以后再干这种事儿,我就打断你的腿,听见了吗?”
“嗯。”
“滚回去吧,看见你这油盐不进的脸就烦。”
阳台也没灯,仅有的光亮都来源于窗外的月亮,但这已经足够了。
他小心掀开裤腿瞧,膝盖青了一大片,右边小腿的正中央,也有一块磕碰,应该是摔在凳子上时留下的。发觉自己还穿着外穿的衣服,就慢吞吞站在床尾换睡衣,然后钻进被窝里,将自己整个人当头蒙住。
今天好冷,被子里也好冷。
寒意到处在身体里乱窜,他在被子里团成团,依旧紧紧抱紧自己。
小学的时候,他最羡慕的就是住在同一条街的“小胖子”,他父母每次来接他,都是带着笑意的左右牵着他,他就叽叽喳喳地讲今天班里又发生了什么事,而他父母偶尔会说晚饭做了他爱吃的菜,盛寻自然是没人接他放学的,他总是沉默地跟在那一家三口后面,开始幻想中间那个蹦蹦跳跳的孩子是他自己。
他好渴望有一天他妈也能那样和蔼又温柔地对待他。
好渴望有一个能让他自由一点,感受到温暖的家。
也许他上辈子做尽坏事,才会投进这对吝啬无爱的父母怀里。
一片黑暗里,余照是突然出现的,她跟他一起,就侧躺在被子里,佝偻成两个虾米。
盛寻抬头时,眼泪无声地流了满脸,余照满脸心疼地把他揽在怀里,这时候盛寻才发现余照的怀抱好暖。这是这个冰冷阳台唯一的暖意。
他放松了一些,贴近余照,被抱得更紧了,那双温暖又干燥的手在他后背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着,这使他的安全感爆棚,不再紧紧抱着自己,而是舒展开身体,珍惜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去兼职时,他坐在后厨里,慢吞吞地给腌完的鸡腿裹粉,听到有女生的声音问杨婶,他莫名其妙觉得这个声音耳熟。
杨婶说:“他不太舒服,就不让他出来了。”
“他怎么了?”对方立刻关切地问。
盛寻的动作停滞了。
是余照。
是余照的声音。
他有点慌地放下手套,正巧杨婶掀开后厨的帘子,“盛寻,外面的小姑娘说是你同学,你要不去看看?”
他伸手摸摸自己还肿痛的脸,下意识地想摇头,他不想被余照看见这副模样。
但显然他耽搁太久了,余照已经干脆地走到了后厨的门口,看到他先是呆滞了一秒,才轻声说,
“出来。”
两个人坐在空桌子上相对无言。
他抬眼瞧瞧余照,发现她头发有点乱,脸也白得惊人,眼袋都出来了像是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但她直直盯着自己的眼圈却是通红的。
“谁打的?”她的声线颤抖。
他从来没在余照脸上看到那样愤恨的表情,她好像下一秒就要直冲他家去找他妈算账一样,咬牙切齿的样子,看她这样盛寻非但不想告诉她,还想让她消消气,于是答非所问的。
“你最近几天没睡好吗?”
“是你妈,对不对?”
盛寻惊讶于余照这强大的推理能力,于是努力扬起嘴角。“你别生气,没什么事儿,就是脸看着有点惨。”
似乎是觉得自己默认了,余照痛苦地捂住了脸,声音从指缝里传出来,
“我真想杀了她。”
盛寻只能无措地看着余照一甩书包走出去了,几分钟后,余照气喘吁吁地推开门,手里捏着一管药膏,累得扶桌子。
“转过来,”
她站在凳子侧面,指腹柔软,轻轻地将透明膏体涂在他酸疼的脸颊上,盛寻抬眼看她素净苍白的脸,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让盛寻觉得他不再是一块被敲得七零八碎的破石头,他也是有人视若珍宝的。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呼吸几乎交融在一起。
让他有点害羞地想要离远一些,下巴被柔软的手托着向上抬,“老实点。”
于是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余照没什么血色却形状姣好饱满的嘴唇上,她还有唇珠,此刻嘴巴就紧紧绷着,显然主人的心情不太好。
她涂完了脸颊,向下跟盛寻对视,盛寻回应了一个抿着嘴唇的浅笑。
“还笑呢?”
她装凶,观察盛寻还有哪儿有伤。
“你傻不傻呀,知道她要打你还老实被打,你实在不行就跑啊。”
盛寻的眼睛垂下来,余照就站在他身前,他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很想伸出胳膊把她拥在怀里,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睡一觉。
“我在说废话,”她叹气,“你在家里能跑到哪儿去呢?”
余照退后一点,拎起他胳膊直接去撸外套的袖子,看到胳膊肘内侧有一点淤青,又挤了一大坨去揉,盛寻被她这动作惊住了,两个人这样直接的身体接触让他有点闪躲地想要将胳膊往回收,被余照紧紧攥着没动。
“疼了吗?别躲。”
她依旧是那样坦荡的,让盛寻觉得自己似乎不该这样“娇羞”,于是他忍着怦怦乱跳的心脏和到处都灼烧起来的皮肤,让余照给他揉着淤青的胳膊。
然后眼前的女孩顺势蹲了下来。
盛寻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
“什么不用?”余照瞪他,“你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在他心里余照一直像个高贵的,应该被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如今他坐着,他的公主却蹲在他眼前,这种阶级的反差让他不适应。
“我回家自己涂吧。”
“先让我看看。”余照掀起来一点他的裤腿,然后沉默地放了下来。
她疲惫地坐回去,看到柜台里一直好奇瞧这边的杨婶,捋捋自己散落的头发走过去小声交流。
一分钟后,她利落地转身,边走边往外掏口罩,走近盛寻给他细心地戴好。
朝他甩头, “跟我走吧,”
盛寻回头去看杨婶,胖胖的圆脸老板娘笑呵呵地对他摆手,示意他跟余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