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动余照的钱包,他将自己的钱包揣在兜里,带上房卡出门。
爸妈预计这次他可以挣五千,除了下半年的学费,应该会让他上交四千块,这样他还能剩余平日和节假日的加班费,一千一百块。
等会儿买完了车票都给余照。
自己累得捏不住筷子挣的钱,转眼就上交给爸妈,让他心里涌上来一股凭什么的感觉。
车站人来人往,他手放在冲锋衣兜里护着自己的钱包,一想到这些钱会变成牛翠花的新衣服,冬冬的新衣服,家里的排骨,他就觉得窒息。
自己的钱自己却花不到,什么道理。
拎着一份打包好的馄饨回去,床上空无一人,只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意识到是余照在洗澡,他连忙将馄饨放下,手忙脚乱地逃出去,蹲在门口面红耳赤。
这家宾馆的玻璃是透明的,水汽缭绕,玻璃上满是水珠,如同一层磨砂滤镜。
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透过重重叠叠的雾气看到隐约人影。
他清清嗓子,又抓脸,却怎么也忘不掉那个朦胧的影子。
手迟疑着在自己的脸边想要打自己清醒一些,引得走廊里路过的人连连看他,觉得他精神不好,他将手放下,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嘴唇。
心里打鼓。
皮肤都快拦不住他到处乱蹦的心了。
身旁的门被拉开,余照的视线往下挪,跟正蹲着抱成团的他对视。
“你干嘛呢?进来呀。”
她的头发还是湿润的,把身后的衬衫都浸湿了。
“你的头发还没干。”
“没事儿,”余照不在意地讲,“我就带了条小毛巾,包不住头发,就这样吧。”
“那也再擦擦吧,还滴着水呢。”
余照坐在床边,“我根本就抬不起来胳膊。”
“你来这。”盛寻拉开凳子,将馄饨放在桌子上,“你先吃点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余照的粉色小毛巾,将她的长发捞起来一缕,开学时第一次见余照她的头发还只到肩膀呢,现在就搭在后背上了。
毛巾包裹住她柔韧的发丝吸干水分,感觉这一缕差不多了,他放下换下一缕头发。
余照吃着馄饨的手仅仅是顿了一下,就默认了他给她擦头发这件事儿,盛寻美滋滋,站在她身后狗腿地给她细致擦头发。
“盛寻,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盛寻摇摇头。
“结果出来了,我收到的第一时间就想着,应该给你看。”
他的手一抖,“所以...”
“就在我书包里,你去拿。”
盛寻垂下眼睛,不紧不慢地讲,
“等会儿吧,我给你擦完头发再看。”
不忐忑是不可能的,但他对结果有种莫名其妙的笃定,他绝对不是那对冷心冷肺父母的儿子。
结果只是起到了一种板上钉钉的效果而已。
“综上检验结果分析,样本2(盛寻)的基因型不符合作为样本1(牛翠花)的遗传基因条件,亲权概率为0。”
他读完了,沉默地把报告塞回余照的书包里。
余照一直盯着他的表情,仿佛是怕他难过,他连忙笑出来,
“我没事儿,我早就认定我不是亲生的了,我早就接受了。”
“真的?”
“嗯,真的。”
“那就好,事不宜迟,明天咱们到了清河,就去报警。”
“怎么这么急。”
“早点去早解脱。”
余照将吃完的馄饨外卖盒收拾好,回到床上靠着,没一会儿就又滑下去了。
“我可能还会睡一会儿,你记得点时间,咱们晚上九点出发。”
“好,你睡吧。”
“嗯,”余照翻了个身,“对了,你上午怎么拿你衣服给我盖脚,你衣服不要了?”
盛寻笑起来,“怕你腿冷。”
回家的路上余照一直很疲惫,这几天连续坐车把她折腾得脸色惨白。
两个人是同一位置的中下铺,他夜里站起来瞧余照,她昏昏沉沉的,因为嫌弃火车上的被子不干净,也不盖着,就用棉服盖着自己,整个人畏寒地团成一个小团。
盛寻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将来时穿的棉服拿出来抖一抖,盖在余照的腿上。
火车轰隆声不停,不断有窗外的光影投进这小小的隔间。
他对面床的大哥打着有节奏的呼噜声,余照睡得不踏实,皱着眉哼哼唧唧地晃晃脑袋,似乎是被吵到了。
盛寻伸出手,用手捂住她的耳朵,手掌下的皮肤柔软细腻,他心无杂念地站着伸手捂她的脸颊,只想让她能睡个好觉。
地平线上,刺眼的朝阳出现在天幕的末端,随着火车行进,这灿烂的橘色光芒越来越盛。
车到了一个小小的站台停驻,停车时轻微的推移感让余照迷茫地睁开眼睛,然后跟在床边站着的他对视了。
她的杏仁眼眨一眨,似乎没搞清状况,眼睛逐渐挪到了她眼下的手掌。
然后眼神颤动地挪回到了他的脸上。
盛寻慢慢将手收了回来。
“你干嘛呢?”她缓慢地问,因为刚睡醒嗓子还是哑着的。
盛寻凑近了一点,轻声问,“喝水吗?”
“你刚才在干什么?”
“有人打呼噜,我怕你睡不好。”
余照翻身爬起来,看到自己腿上的黑色棉服,手一掀将衣服甩回他身上,
“你有病吧,你不睡觉捂着我的耳朵干什么。”
“喝点水润润嗓子。”他已经把水瓶拧开了递过去。
余照轻轻含了一小口水,“行了,快点睡你的觉去,别发疯了盛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余照正坐在他的胳膊旁边,挨着桌子吃东西。
对面的大哥也醒了,正举着手机到处找信号,找着找着就走远了。
他就静静望着余照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