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余照慢吞吞解开文件袋的线圈,他放下筷子,舔舔自己肿起来的下唇,又略微拘谨地将筷子摆正。
“我一件一件跟你解释,首先就是我那天为什么没回你的消息。”
余照唰地抽出来尤带墨香的打印纸,看几行又再次回到患者信息的部分。
“你被打了?”
“嗯,”他忍着尴尬,“他们为了吓我哥,结果那天去的是我。”
“吓你哥是什么意思?”
他用手指轻轻碰碰下巴,“阮思月的爸爸是做工程的,据说是他欠薪还吃回扣,没跟家里说一声就带着钱跑了。天天有追债的人去堵阮思月,想让她找她爸,但是她也找不到。”
盯着余照,炯炯有神,
“所以我哥每天都送她回家,我生日的那天。”
他下巴一抬示意病例,“我哥去通山了,有个竞赛,我妈陪着去的,他们周五放学了就直接出发。”
余照仍未讲话,他咽口水,“所以我哥拜托我,装成是他,把阮思月送回家。”
余照奇怪地扭头看墙上的挂画,一直盯着瞧。
“我加她的好友这件事儿是我的错,我明明答应过你,可我抱着一种侥幸心理,觉得你不会登我的号,也不会发现。原计划是周六还需要陪阮思月去医院看看牙的,她那段时间智齿发炎,疼得厉害。”
他想余照给他一点听过的反应,但是余照一声不吭,于是他继续说,
“说到底这一连串都是我一错再错,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我想着,这么丢脸的事情也没必要告诉你,所以我回家后看都没看就把阮思月好友删了。”
他的上半身微微向前倾,诚恳说,
“我没想到阮思月还跟我讲了句话,还正好被你看到。”
“荀钰,”
余照终于出声了,“你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句话吗?”
盛寻嘴角抿紧,感觉这很送命题,小心翼翼,
“信...还是不信啊??”
又没原则地讲,“你信我就信。”
余照捏起筷子,夹出藕片,面对盛寻快速递过来的热水碗微微摇头。
“我今天来之前,本来的打算是见过这一面以后咱们就再也不联系了。”
盛寻右半张脸痛苦地皱在一起,胃登时缩紧,毫无食欲。
他干脆离开自己的位置,蹲在余照的凳子旁,用手扳她的凳子将她扭过来一些,困在自己与扶手之间。
“你干嘛?”她莫名其妙。
“我怕你突然跑了。”
余照端坐在座位上,盛寻两只胳膊和两只扶手形成闭环,单腿蹲着微微抬头看她。
是臣服的姿态。
“我问你,”余照轻声说,
“如果是你...我快要过生日了,你想给我一个生日惊喜。
哪怕只能一起吃个晚饭,你也不惜请假、跟老师撒谎、瞒着父母出门、坐一整晚的飞机,又坐了五六个小时的火车,长途跋涉,终于到了校门口....”
她说到这,盛寻好像明白过来了什么,立刻泪眼盈盈,死死用牙咬住嘴唇内侧的软肉,眼神在她的脸上游移。
“我不知道...”
“看到我在校门口,跟别的男生笑着牵手回家,十指紧扣,还会贴心地让他走路内侧。”
她依旧是那样飘荡的语气,再次问。
“你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句话吗?”
盛寻摇摇头,大颗的眼泪从眼睛里砸下来,甚至没有划过脸颊,而是直接滴到了余照的膝盖上,他的眼泪沉甸甸,砸得她膝盖痛,让余照下意识去抚摸了一下水渍。
“可我想,我应该相信你,你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你说,你回家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想着,也行吧,只要你愿意好好给我解释。”
他们两个对视,盛寻哭得一塌糊涂,一直摇头。
“可我等到了凌晨,也没等来你的回电,我觉得...是我不识趣了,我怎么能也搞突然袭击这一套,所以我就回家了。”
盛寻直接崩溃,将脸埋在她的膝盖上,抽抽噎噎的。
“我回了家,心底里还是想相信你。所以我登陆了你的账号,发现有个没见过备注的女生跟你讲话,而且她跟你说,荀钰,昨晚都怪我。”
她的手举起,在半空中轻微顿了顿,随后抚摸上盛寻的后脑勺,安抚拍了拍,怕他直接哭晕过去。
“你知道我当时什么感觉吗?我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茫然,因为我从来没觉得这种事儿会发生在你和我的身上。”
他的发茬现在很是扎手,余照呼噜几下,就不再摸了。
“当然了,我再次跟你重申一遍我的意思,我并不是限制你加女生的好友,所谓的再也不加女生好友是你单方面的承诺,对吧?”
“嗯。”鼻音浓重。
“认识的人加好友都是很正常的,我只是不希望你,在明知道别人喜欢你,对你感兴趣的前提下,还去加别人的好友,那跟搞暧昧没有区别。
尤其是每天都跟你聊天,时间久了,没有捂不热的人心,盛寻。
一天两天当作没看见,一年三年呢?你能保证每一句话你看过就忘吗?肯定还是会有在意的。”
他突然抬起头来,惊喜地讲,“你叫我盛寻了。”
“对不起,我口误,荀钰。”
“不不不,”他继续把脸埋回去,委屈巴巴的,“叫我盛寻吧,求你了。”
“到了这,我不得不认为,你真的喜欢别人了,尤其是等你跟我说完签名后,我鬼使神差又登录了一次,结果阮思月的好友不见了,你上过线她的好友就不见了。
我只觉得这是一场拙劣的把戏,你在撒谎,所以你的解释我很难听进去。”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盛寻哭哭啼啼,“我要是早知道你看到了,我就肯定会先跟你说我装我哥,还有我住院的事儿,都是我错了。”
“这个误会,咱们都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