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稀饭,鹿鸣鸣:“您老腿没事儿吧?”
老太太:“待会儿我要去放鸭子,昨晚那只死了,今天就只能放11只。”
还说那小鸭子的事儿呢。
鹿鸣鸣过去蹲下来撩起裤腿看看她的伤,了不得,肿成这个样子,想来是疼了一夜。鹿鸣鸣三两下熄了火,“别煮饭了,走,去镇上卫生所。”
老太太说什么都不去,鹿鸣鸣不由分说背起她就往外面走,老太太着急,“锁门,锁门。”
鹿鸣鸣锁好门,让她拿着钥匙,老太太又说:“钱在枕头底下的竹席夹层里。”
鹿鸣鸣:“我有钱。”
卫生所还在鹿鸣鸣记忆那个地方,只不过比记忆里的更小,更破,更旧,老太太信不过西医,说什么都不在卫生所治,要去正街老陈药铺看,看完果然骨折,人老了,骨头也容易脆,幸好没伤到厉害地方。贴的,吃的,喝的药都抓了几副,鹿鸣鸣背她回来,下午又煎药。
熟人看见都笑她,“哟,今天不是你家老幺尽孝,这又是你哪个儿子安?”
老太太说不出鹿鸣鸣的名字,就说,“这是我老幺的兄弟伙,好朋友。”
鹿鸣鸣守她到傍晚,还做了饭菜给她吃,叮嘱,“您别乱走动,鸭子我替您赶回来关好了,现在我要去云滩接你家老幺回来。”
“小伙子,你为啥对我家这么好?”老太太动容道。
鹿鸣鸣呢喃,“不为什么,欠老鹿家的。”
她出了院子一路小跑,飞快跑,说好白天要过去的,没想到耽搁到傍晚了,等鹿鸣鸣跑到碰柑儿林,累得不行停下喘口气,叉着腰往玉莲外婆家走,走上石阶,站在坝子里,“玉莲外婆?”
玉莲外婆端着饭碗出来迎她,“你来啦,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吃饭没?快进来吃饭。给你留饭菜了。”
鹿鸣鸣肚子不饿,但还是吃了一碗饭,“德山叔还没回来。”
玉莲外婆坐在灶前挑簸箕里的豆子,“看样子,快了。”
谁知话音刚落德山外公和鹿顺国两人就前后脚回来,德山外公脸色不怎么好看,像是不高兴很生气,鹿顺国则低着脑袋打焉儿了似的。
德山外公说:“行了,我到家了,你不用送,背篼放这儿,你快回家去吧,你娘还等着你呢。”
玉莲外婆说:“鹿鸣鸣也刚来。”
德山外公坐在长条凳上,没说话,半晌才对鹿鸣鸣道,“你的车在篱笆栏旁边,待会儿走的时候打着电筒,不然容易摔。”
鹿鸣鸣看出德山外公心情不好,问道:“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鹿顺国:“我闯祸了。”
鹿鸣鸣:“!!!”
德山外公终于忍不住,说道:“我说老五兄弟,公是公,母是母,虽然你是头一回跟我去做厨,但我把事交给你之前你打包票没问题。你,你怎么能把私人账和公家账记混了呢,你以为这是小事?那在主人家眼里,我们指不定成了监守自盗的骗子啦。”
“??”鹿鸣鸣不明白鹿顺国到底出了什么乱子!
原来,头一天出厨做预备工作就是去置办宴席原材料,包括鸡鸭鱼猪肉,十八种烧菜作料,锅碗瓢盆等。这些置办的钱,都要替主人家一笔一笔记清楚。鹿顺国把自己两天四回买烟的钱,都记在主人家的账里了!
加之他的记得多,笔迹又杂乱,明眼一看就是不用心记账,行事风格不踏实那一类。今天晚上走前和主人家对账,对了好半天,最后多出四块二的烟钱。钱少!事儿不好看。
主人家笑眯眯问德山外公,这是啥钱?
德山外公当场臊了个大红脸!
其实鹿顺国真不是故意的,但就是糊涂!
心慈不管钱,糊涂人不管账。
鹿顺国到头来还不以为然,觉得他那4.2块钱烟,扣除不就行了?干什么大惊小怪?
可他哪里懂得账本一分一毫不能出错的道理,往小了说是粗枝大叶,往大了说就是浑水摸鱼,以公谋私。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金,一传十,十传百,添油加醋当笑话传遍开去,是要坏名声动摇根本被人指脊梁骨的!
久而久之,以后就没人敢找他们做厨啦。
最令德山外公生气的是鹿顺国的事后态度,他一副‘就这样都不行’的样子,德山外公当场就很想骂人,但忍住了,忍到回到家里才说他,以后不能这样,当然也没以后了,德山外公很含蓄地总结鹿顺国心不细,做活不实,不适合做这行。
鹿鸣鸣忙赔礼道歉,连夜走了,回去的路上鹿鸣鸣怎么也想不通鹿顺国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问道:“你不知道公私分明,自己的账不能往主人家的账上记吗?”
“我就记在另外一张纸,后来记太多,搞混了,我也忘了。”他笑着解释。
鹿鸣鸣:“算了,你这么实诚的人,犯不着贪人家那几块几毛的,我发现你不是坏,你是真不上心啊。”
鹿顺国:“我娘她这两天在家没事儿吧。”
鹿鸣鸣如实说了胡老太太腿摔坏这事儿,急得鹿顺国不行,回到家,又亲口听老人家说了一遍,鹿顺国忙前忙后伺候老太太喝药,又说了很多话,鹿鸣鸣融不进他们的母慈子孝,骑着二八大杠漫无目的游荡在清风与朗月下。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也不知道还能游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