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鹿顺国和方荣荣的对骂语音矩形,但矩形后面全都有个小红点。
鹿小二:[姐,你看,群里截图,我一条都没听]
鹿小二:[你也别听了]
鹿小二:[爸就那个脾气不理他就好了]
鹿小二:[他每次给我打电话说事,我都嗯嗯奉承他,其实他说的什么我都不知道]
鹿小二:[妈那边你不理也就好了]
鹿小二:[我上课去啦~拜拜]
鹿鸣鸣放下手机,回想从小到大,这个家除了吵、骂,摔,打,贫穷,诅咒,狰狞,撕裂,到底还剩下什么。温情?不存在的,即便有,也是少之又少的时刻,转眼就能被不对付的争执冲击得烟消云散。
比如。
这个家的家庭成员。
首先是老大,鹿鸣鸣。
鹿鸣鸣六七岁从外婆家回到老家,由体弱多病的老太太带着上小学,生活质量和感情依托诈然从天上跌进深渊。她那会儿像断奶的小鹿,睡着了哭外婆,睡醒了找外婆,有事没事自己爬上高高的墙头,坐在上面望着当边那条路哭,把左邻右舍吓得不轻,老太太也被鹿鸣鸣吓病。
且说老太太,她本家姓胡,家里最长者,她中年守寡,闹饥荒的年代也要强,没改嫁,拉扯五个孩子长大,她老来身体不好,脾气也执拗古怪,突然屋子里多了个孙女,还没有来得及熟悉和亲近,就被鹿鸣鸣整天要找外婆弄得烦躁不堪,她看不惯哭哭啼啼的鹿鸣鸣,后来不管相处多少年,都不怎么喜欢这个小孩儿。
再说说这个家的儿媳妇,鹿鸣鸣的亲妈,方荣荣,暴力大王,赶上计划生育的风口浪尖生下二胎鹿觉觉,东躲西藏四五年,鹿鸣鸣十岁那年,她终于带着鹿觉觉被逼无奈回到奉市,开启与老太太同在屋檐下的婆媳生活,那两年多的婆媳日子,鹿鸣鸣回忆起来,简直是封建压力与暴力觉醒的伦理大戏,堪称人间悲剧。
那时候鹿鸣鸣还在懵懂期,被家里人洗脑,她是老大,要学习好,要听话,要乖巧,要洗衣服做饭,多做事,不然就是没出息,人家会说三道四,将来也会被社会淘汰。
鹿鸣鸣很有志气地说,“妈,放心,我会听你话的。”
可是方荣荣没想到自己生的亲女儿竟然长成了奶奶党,她想不通,鹿鸣鸣是外婆带大的孩子,怎么和外婆的女儿不亲?难道就因为你们姓鹿?就我是外姓人?
不喜欢鹿鸣鸣的方荣荣大概没有想过,鹿鸣鸣一开始是很期待她的出现。
因为自记事起,鹿鸣鸣就没见过妈妈,都是外婆带她,外婆是温柔心软的神明,鹿鸣鸣好喜欢她老人家,七岁离开玉莲外婆回到老鹿家,鹿鸣鸣哭出心焦病。
直到方荣荣带着鹿觉觉出现在家门口那一天,鹿鸣鸣特别高兴,因为有一个长得四五分像外婆的人走进她脆弱幼小的世界,她开心得直哭,这是外婆的女儿,我叫她妈妈,现在我妈回家啦。
可是。
她后来见了方荣荣才知道,玉莲外婆是玉莲外婆,方荣是方荣,玉莲外婆永远无法被方荣代替。
*
呼吸仪滴答滴答响着,静谧的重症监护室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
鹿觉觉戴着呼吸罩,浑身盖着白病单。
她的喉管剧疼,头也剧疼。
这是哪儿?
医院吗?哪儿的医院,87年?88年?还是2021年?
还是黄泉路?
她活着还是死了,还是半死不活。
白大褂的护士走进来,她的视野很模糊,听觉也很懵懂,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看到了鹿觉觉。
“姐,姐??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鹿觉觉扑到病床边,欣喜若狂道,“我是鹿觉觉啊,姐,我前两天说要从北市回来陪你过国庆啊姐。想起来没?幸好我今天回来得及时,上午去到你住的地方,撞开门看见你吐血倒在地板上,我赶紧就把你送来医院……”
哦,原来是28号……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