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这个身体的酒量不错,喝到傍晚收摊儿,半斤酒还剩一口口,老板赔笑道:“鹿二爷,明儿再来吧。”
鹿鸣鸣喝得醉醺醺,摇摇晃晃往镇口家走。
天开始放晚,鹿鸣鸣神志不太清楚啦,刚走到电线杆儿,模模糊糊看见一个熟悉的娇俏身影,小侨扑上来,“你怎么喝那么多。”
鹿鸣鸣把住人家的肩,吐息着浓烈的酒气,对小侨表白,“我要是男人一定不辜负你,可我不是。”说完,一跟斗栽倒在土沟里。
小侨是怎么哭着喊救命,是怎么把醉成烂泥的鹿鸣鸣驮回家,摁下不提。就说小侨和鹿母两人换手给他换衣裳,洗干净,一折腾等鹿鸣鸣宿醉清醒,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鹿鸣鸣四肢无力躺在床上,用了很大力气才集中回近乎溃散的意识,鹿母在旁边哭得不能自己,看见鹿鸣鸣睁开眼睛,忙扑到他身边,“儿啊,你好点儿了吗,小侨说等你醒了就把你拉到医院去。”
鹿鸣鸣张了张嘴巴,没发出声音。
鹿母俯身问道:“儿你说啥?”
“小侨呢?”鹿鸣鸣艰难问道。
鹿母眼泪澎湃汹涌往外滚,“小侨在外头堂屋跪了一宿一天了。”
真是个糊涂姑娘,鹿鸣鸣扯开嘴角笑了笑,“妈,把小侨喊进来,我有话跟她,说。”
“好,好,妈去喊,你别动,啊,我的儿呀!”鹿母仿佛两天之间苍老了五六岁,鹿鸣鸣很心疼。
小侨扶着门框走进来,两只眼睛哭得像鱼泡儿,鹿鸣鸣抬了抬手,“过来。把我扶起来坐会儿。”
小侨哽咽着照做,坐在床边,对着鹿鸣鸣一味地哭,鹿鸣鸣抬手摸摸她的云鬓,“我之前一直想跟你离婚,后来我想,妈会疼你的,她是真心疼你。所以我很放心。”
小侨哭得泣不成声,怕惹起鹿鸣鸣伤心,就压着自己的,不敢看鹿鸣鸣:“那你呢,你不想和我做夫妻吗。”
鹿鸣鸣苦笑,没说话,只吃力招招手示意小侨离他近一些,小侨照做,鹿鸣鸣将脸埋在小侨的肩窝里,沉默了良久。
小侨明白鹿鸣鸣的心意了,“那你这辈子,不准走!”
鹿鸣鸣突然狂笑,笑得胸膛发颤,忽然翻身离开小侨,趴在床沿吐出一大口浓血,喘息道,“嫁给我受苦了,这么漂亮的媳妇儿,我偏没福气。”鹿鸣鸣摸了摸她的脸。
小侨吓得贴过去直拿手抚鹿鸣鸣的胸膛帮忙顺气,哭得双目红肿:“嫁过来之前,人都说你花,可你是一心一意的啊。”
鹿鸣鸣呓语道,“那再有下回,躲他远点儿。他没我和妈对你好。”
小侨再也崩持不住,哭道,“呆子,呆子!我认得出你,分得清你跟他。我不管你是男是女,是鬼是神,就算下辈子变瞎子,变瘸子,我也还跟你,讨饭也跟你。”
鹿鸣鸣对小侨这番话大为震撼,但没多想,只当小侨情急下的肺腑胡言乱语,宠溺道:“我虽好,却也没有这么好。”
可鹿鸣鸣不知道的是,小侨早就明白了。
回门老油坊村那天,在云滩镇口那个算命的老瞎子拉住小侨,“你家男人变女人啦。给我五块钱,我把前情后景讲给你听。”
小侨懵懂,老瞎子就乐呵呵跟她讲故事,讲了一堆有的没的,有的很准,有的又是在瞎说,比如老瞎子说小侨是孤星命,从小被抱养,嫁了个桃花运,嗯,好吧,这个还是准的;老瞎子又继续说道,‘你家男人走了,你丈夫的壳子里是个女人,还说将来不会有好下场。’小侨听得到这里觉得老瞎子是在骗钱。回来以后,鹿鸣鸣要给小侨画眉,小侨却鬼使神差把求来的符纸压在鹿鸣鸣枕头下,半夜,她轻轻翻身凝视鹿鸣鸣的眉目,老瞎子那句‘男人变女人’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她心口。
小侨哭,“谁对我好我知道,还有下辈子,我也是要嫁你的。”
鹿鸣鸣意识已经在慢慢溃散了,瞳孔在一点点收缩变焦到最小,呓语,“那我下辈子变男人,还保护你。”
小侨摸摸他的脸和脖子,惊恐道,“鹿鸣鸣?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鹿鸣鸣眼睛半睁,定定盯着一个点,瞳孔逐渐四散再也无法聚焦,脖子一歪,头就朝枕头一边偏过去,半张半翕的嘴巴里还剩半口血,越过牙门,汩汩流出来慢慢浸头枕巾。
小侨霎时感觉天都塌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妈,妈你进来看啊,鹿鸣鸣他不行了!!妈,您快过来啊!!!鹿鸣鸣!!”
他这次走得心不甘情愿,心里到底是舍不得小侨,这么称心如意的良缘,八辈子也碰不见了。这么好的姑娘和母亲,现在还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还有玉莲外婆和德山外公,还没有再回头去看看他们呢,那担子新米也没吃着,草帽也不知道哪儿去了,鹿鸣鸣的草帽总该给鹿鸣鸣戴走吧……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