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置她不顾。
魏玚一言难尽的望向道路前方,覃萧确实亲自来了益州边界,但这是军中一个月前就定好的行程,与他姐姐去信可没半点关系。更何况,眼下那覃萧正与青州城主商议联姻之事。此事素来安心玩乐的魏宓不知,可已被爹娘带着处理军务的魏玚可是早有耳闻。
只听魏宓接着道:“先前覃萧便与我商议提亲,我并非不曾动心,只是想到婚后新妇按理应当随他迁往东都,而我舍不得益州、舍不得爹娘和你这个臭小子罢了。眼下魔主逼得太紧,恐怕这婚事再拖不得了。”
魏玚还想再说什么,却听魏宓道:“爹娘对覃萧哥也甚是满意,不知今日却为何想出了比武招亲的把戏。”
魏玚:“也许爹娘觉得……我也觉得,覃哥他不合适。”
言罢,一颗桃核自车内弹出,蹦到了他脑袋瓜上,砸得他龇牙咧嘴。
车内的女子冷冷开口:“由不得你说合适不合适。”
好心提醒的魏玚:……
自家姐姐的暴脾气,就该覃萧自己受着。
益州紧邻魔域边界,界碑之处重兵严守。那界碑处不同以往,此刻大大小小高矮不一的堆着些东西,其上罩着一层黑布。
天驹一路驰骤,扬起漫天尘土,远远便惊动了界碑处的守军。守军见自家地界里骤然冒出一辆仙家车辆,有些不明所以,纷纷拿起刀剑严阵以待。
“何人闯关?!”
守军为首者身穿玄色盔甲,坐于战马之上,一柄剑直指仙车方向。他气势极强,那剑尖一道煞气转过,化作疾风将来往马车的帷笭卷起,其上挂坠的珠玉轻撞,清脆入耳。
只见车内女子眉如远黛,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2】,一时叫纪律森严的守军迷了眼。
覃萧收了剑,翻身下马。
几乎与他同时,那惊艳了众人的女子亦从仙车上跳了下来,跑至覃萧跟前。
覃萧抬手扶住因跑太快而惯性朝前的丫头。他抬眼看了看仙车,以及从仙车上不情不愿下来的魏玚。
“参见东主。”魏玚客气而疏离的行了一礼。
覃萧抬眉,道:“怎么驾着仙车往关外走?”
魏宓嘟了嘴,埋怨道:“自然是听说你在这里。我给你去信你不回,现在来了益州怎么也不先来寻我?”
“近来军中尚有要事,我晚些时候便来城主府拜访。”覃萧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子,魏宓本就修习媚道,薰风南来,那齐胸襦裙堪堪掩下婀娜身姿,引人遐想。他清了清嗓子,将目光移向别处。
魏宓抬手牵住了他的袖口,两指将衣衫绕着,她抬眼时眼波流转,妩媚自生:“我不想去魔窟,那可怎么办呀?”
说完,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了覃萧腰间。那里坠着一枚玉佩,在日光照射下泛着墨玉色的光泽,其间煞气隐隐勾出一个‘敏’字。
严敏,青州城姬。
青州乃中部大镇,纵使魏宓不问军事,也知晓若拿下青州,覃萧的势力便距魔窟一步之遥。
而东主覃萧,肖想那魔窟之主的位置,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魏宓本就聪颖,电光火石之间便知了来龙去脉。覃萧弃了二人的承诺,要与青州联姻!爹娘应该也才知晓此事,明白覃萧靠不住,便只能临时想了比武招亲的法子替她定下婚事,躲过魔窟封妃的诏令。
覃萧察觉了什么,不着痕迹的垂下手,用衣袂挡住那玉佩。他嘴角噙着笑,言语柔和,与魏宓记忆里的那个邻家哥哥并无两样:“我不会让你去魔窟的。”
“你要与青州联姻。”魏宓后退了一步。
覃萧愣了一下:“此事我晚上来城主府再与你解释……”
“现在解释。”
“此处人多……”覃萧软声哄道。
在他身后,数十名守军好奇的张望,想在枯燥的守戒日子中寻些八卦。
“怎么,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此刻的魏宓再没了方才的绰约,言语间皆是冷嘲热讽。
她打小被宠溺惯了,生起气来谁的面子也不给。
眼见着覃萧在一众将士面前下不来台,脸色变得越来越黑,偏偏有人不长眼的推搡着个蓬头垢面的仙家战俘自关外往益州城边界而来。
覃萧不忍对魏宓动怒,转身吼住了那用敷仙绳捆住一众战俘的魔兵:“谁让你把人往这儿领的?!”
那魔兵被吼的发懵,双手无措的捏紧了绳链:“我奉城主之命扣押战俘入城……”
“带去血池。”
血池意如其名,取仙家之血炼就,融入仙根,对魔功大有裨益。覃萧便是靠着这种手段,从一介小魔头逐渐坐稳了东部之主的位置。
东主发话,其权威必定是在益州城主之上的,那魔兵正准备照办。便听魏宓冷冷道:“我益州战俘,东主要无端扣留吗?”
覃萧知晓魏宓今日偏要与他作对,可终究是他违背二人誓言有错在先,仍耐着性子:“那人我查过了,原是个仙君,大约是渡劫失败,法力全无,现在沦为了阶下囚。这种毫无价值的废人,带回去能有何用?”
魏宓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覃萧腰间,看着他捏紧了青州城姬送出的玉牌。再抬眼时,她嘴边扬着笑。
“招赘。”
【1】李延年《李延年歌》
【2】曹植《洛神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