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她总是陷他于危难之中。
有时候她也希望他能自私一点。
如今他能为自己着想,她本就不该再绊着他才对。
“好。我放你走。”
她平静了下来:
“魏执,从现在开始,你随时都可以离开王宫。”
小满背过身去,不敢再看他。
身后,重重的叩首声在落地响起的那一刻,震得她全身颤栗发疼。
“罪属,叩谢陛下帝恩。”
他起身将离。沉重的脚步声忽止。
沙哑的声音在片刻沉默后再度响起:
“陛下,您爱的,是月灯节一见钟情之人。还是伴在您左右,守护您的人?”
若没有那一眼……
便没有后来的一切。
“魏执,能在月灯节遇见你,真好。”
他的笑无声而苦涩。
如他所说,他这一生太不堪了。
连唯一的暖意都是向天窃取而来的。
他挣扎着不愿惊醒这个梦境,不愿揭破这场虚幻。因为除此之外。他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上苍怜悯,人死归尘,就让他带走这个秘密吧。
黄泉之下,他愿意再赎此过,千罚万罪,他无不甘受。
——
黄昏在夜幕上晕染开,天际两色。
温热的空气被一涌寒风穿破,残阳的余温逐渐凋零。
身体愈发沉重,刺痛已从头颈延到了心脉。魏执已无力喘息,青筋在额间跳动着,他艰难的维持着足以支撑身体的力气,看着近在咫尺宫门的方向。
离开。
一定要离开。
每走一步,胸腔中的绞痛都让他发颤。
他以为可以撑得更远,撑到找一个无人的角落栖身,或撑到觅迹于湍流之中。
却不想,连宫门都难以迈出。
他应该不辞而别的。
但他多不舍。
贪图见她最后一面。
“魏执——”
他侥幸妄念又在此刻万般不愿听到的声音响起。
万幸,她没有贴近他,身后的脚步声停留在半丈的距离。
“你愿意等我吗?”她气喘吁吁。努力的平息着接道:
“阎崇律法不容罪人脱罪籍,但总有一天我可以将它改变!我会有能力保护你,有能力让你不再处于危难,有能力洗脱你一身的罪罚,到那时,你可以再回到我身边吗?”
“小满……”
他的视线被淹没,他哑声喃喃着这个他万般珍重的名字。
“我会让你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边,不被任何人指摘。魏执,你等我可以吗?”
体力在逐渐消散。疼痛扼着他的神经让他游走在失去意识的边缘。
他不能在她面前倒下。
“你还不明白吗。我……我为何抗拒,是因为我本就不愿与你亲近,”心脏的紧绞让他瞬间失语,他抬起一手撑按在心口,艰难的呼入一口凉气:“这一切都是迫于身份,我只能顺从……
世间什么样的男子都有,为何陛下偏偏执念于我?求求陛下,放过我吧……别再……跟过来了。”
世间什么样的男子都有。
他不过是她漫长人生中最微不足道的过尘,轻拍即拭。他不希望她铭记,他更不希望她悲怀。
“这一切,都是假的对吗?”
她问。
“是陛下错付了……”
句句假言之中,这句为真。
“……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
他终于还是浇灭了她的炙热。
她强忍着哭腔,对他道:
“你走罢,我不为难你。但我永远都不要看到你。”
“好。”
腥气贯喉,他压抑着咳喘:
“陛下……千万莫再回头了。”
身后的脚步声渐远。
他回首。
凝着那个渐渐模糊的背影,摇摇欲坠的身体再撑不住而跪倒在地。
“别回头,千万别回头……小满。”
他无力自语。
身体倾倒那一刻,尘埃四起。
涣散的瞳仁将最后一汪湿润凝结,满溢眼眶,流落而出。
气息在此刻终止。
还留有余温的躯体再无生息。
好在,他已遂愿。
她坚定向前的步伐并未停滞,她再未回头。
晚风穿过宫门,吹拂起他倒落时覆在面上的发,那双天造的眉目依旧,此时却再无了颜色。
静默的脚步声靠近,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站在了这具尸体身旁。
宫门两侧的宫卫似是认出了那人的身份,纷纷躬身行礼。
男人抬起手,一指竖在唇间。
宫卫所见,再不敢多余动作。
他将斗篷解下,裹起了地上的尸体。踏夜色轻功飞去,不留得半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