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还晏被捆在刑架上,剥去了外袍中衣,只余下一件单薄的淡色里衣。
斑驳的刑台上过往层层覆盖的血色已变为浓重的乌黑,即便无数次冲洗也刷不去冲鼻的腥气。
行刑使捧着刑鞭,恭敬的站在刑台一旁。
帝王亲自执刑,史无前例。外臣于内务司行刑,更是史无前例。
刑鞭甚寻常鞭器更大更重,行刑之人通常是五大三粗的高猛大汉。执鞭久了,也难免力竭体乏。
看着眼前走来的少女帝王,娇小的身躯细嫩的体肤,哪里受得住执刑之劳?
行刑使双手捧举着刑鞭,躬着身,头垂得很低,万万不敢直面天颜。
身前的少女帝王毫无犹豫的握起刑鞭。她的声音淡漠无情,流落到行刑使耳朵里犹如结着冰渣子:
“曾经近身皇卫魏护使在此受刑时,承了多少鞭?”
近身皇卫魏执。
行刑使记得那人。
生生挨了六十二鞭一声不吭,洗鞭水里还掺了盐。被架走时都不见人形了。
“回陛下,当年,魏护使承了六十二鞭。”
看了看被捆架在刑架上的江还晏,行刑使咽了口唾沫。江家于后宫内殿安插了眼线无数,他倒也不敢将鞭上浸了盐水这茬坦明而出,让江小公子枉遭了罪难。
“好。”
小满走到江还晏身前,扣紧了手中的鞭柄,凛然询声:
“护主不周,二十鞭。妄议帝侧,四十鞭。这两条罪处,江大人可有异议?”
江还晏邪眸低垂,小满看不明他此时的神情。他不似悲,不似怒,就如一具失魂的空壳,抽离去了神魂命息。
“不说话是吧,那我便打到你开口为止!”
唰——
毫无预兆的第一鞭打在江还晏的胸膛。
微开的领口里,皮肤上渐渐显现出一道红色的印痕。
她的力度还是不够大,衣衫未破,肤上也不见血光,连江还晏的面色都未有起伏。
小满高举着刑鞭,持着全力,狠狠笞下。
一鞭——两鞭——三鞭——
终于,他淡色的衣衫微微透出血色,慢慢散染开来。
可按这样的力度,她难以坚持整整六十鞭。不过几鞭,她已经深感力穷,手腕也酸痛不已。
见她停歇,江还晏神动。
他的目光落在她不住扭转舒缓着的腕间,与持着鞭微颤的手。
久久不语的他终于开口说道:
“行刑使。给陛下换柄轻便趁手的鞭器。”
行刑使躬着身,一边看着刑架上的江还晏,一边又看看正当气头的小满。
这刑鞭着实难难持,换柄轻便的,不劳身陛下,也能让江家的大人少吃些苦头。如此想着,行刑使退身就要去换刑具。
“就换钩水鞭吧。”
江还晏此话一出,行刑使瞪大了双眼。
钩水鞭确是最无费力的鞭器,但——
闻言,小满怒斥道:
“江还晏!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唰——
这一鞭落在江还晏的脸上。
泛红的血印渐渐凝着红珠,一一滚落。
他颤抖的叹息携着分笑意。
好似自嘲。
俊美脸庞上的刺眼血痕灼得小满有些不忍直视,她偏扯着目光压抑着令自己反感的几分踟蹰,愤恨言道:
“江还晏,我曾经还对你留有一丝恻隐,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对你再有半分心软!”
行刑使捧着一把骇人的银鞭前来。
这是小满第一次所见名为钩水鞭的刑器。那是一把银链长鞭,鞭子虽极细,但每一节都环着一圈倒刺银钩,密密麻麻。若笞在人身上,定会勾翻一道深深的血肉模糊的皮肉,鲜血四溅。
相比于刑鞭,钩水鞭更为残忍。
小满本以为江还晏意为保身。眼下所见,他竟提出了更痛苦的酷刑?
惑人邪眸轻挑,他并无畏惧之色,勾唇笑道:
“陛下若对我不再有一丝恻隐,那可定不要手下留情。”
事已至此,他还出言激她。
小满一把夺过钩水鞭——
过于轻盈的持重让她一时间无法把控力度,这一鞭下去,鞭勾深深嵌入他的皮肉深处,再狠狠抽出,带出肉沫血水飞溅。
江还晏鼻息深重而急促,他紧攥着手,咬牙忍痛。
银鞭上还带着他的血肉。
他身上那道鞭痕此时如泉般涌着血,将淡色的里衣顷刻染红。
见此情形,从未伤过人的小满手中发软。
方才的恼怒被狰狞的血色掩盖。
怯意闪烁,却又生生被自己摁灭。
钩水鞭轻执一扬,根本不耗费多余气力,血口子便瞬间绽裂。这与用刀斧劈在他身上并无两样,只是勾带出更多的血肉,伤口更重。
小满早已不知挥甩了多少下,她麻木于反复的动作。
直至绽开的浓稠猩红滴落在她的脸上,犹如滚烫的炎液灼穿了她的皮肤,让她片刻清醒。
凸鼓的血管阵阵跳动,汗水浸入血口刺骨钻心。
淡色的里衣被赤红侵蚀,已然看不清原本的颜色,顺流而下的血液滩了一地,江还晏面色苍白,只有一双邪眸充着血色。
惊恐灌满意识。
她忽而放落了手中鞭器。
执鞭的手心湿稠粘腻,手中,皆是鞭器顺流下还带着温热的血水。
她望着自己的手出神。她从未伤过人,她连活物都不敢伤及。
她惊恐于眼前血淋淋的人,更惊恐于自己亲手所施的暴行。
即便如此。
她并不后悔。
这是她对江家的警告。
每一鞭都是她所划的决绝。
她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以前不是,将来更不可能会是。
他压抑着剧烈的咳喘,牵动着浑身伤口的疼痛让他一